虽然陆太贵妃已经下葬了几日,但是陆府还是一片沉痛的气氛。陆子规还是病着,而黄伯和琴娘多年不见却也没有相见的喜悦,彼此都怕勾起伤心事,反倒是近乡情怯,没能亲近些。
这一日,有宫里出来的人敲响了陆府的门。
而陆府早已寂寥,大门早已经许久不曾用过,就连看守门房的大小武也早就搬在了后门居住。
那太监坐在轿子里,自然有这一趟跟着出来的小太监去敲门。可是敲了许久也不见有人来开,便回来禀报:“师父,这陆府怎得没人?”
坐在轿子里的便不耐烦地回:“大门无人回答,你就不能去后门?”
那小太监便赶忙跑去了后门,这一敲,果然是有人开门。小武探出头来:“何人?”
那小太监一改方才对轿子里太监的低三下四,而是趾高气扬地说:“皇上有圣旨,咱家是来宣旨的。还不赶快打开你们陆府的大门?”
那小武便笑着说:“原来是公公,有失远迎。小的这就去开门。”
那小太监“哼”了一声,就走了。小武这才关上门,赶忙将这事对大武说了:“哥哥,你先去大门开门,我要去告诉少爷去。”
而黛青、黄伯住得近,倒是已经出门预备好了。本是在房内休息的琴娘也已经出门,与黄伯对视一眼,皆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不安。只是皇命难违,也由不得他们多想。便齐齐出发去了正厅预备接旨。
到了正厅,已经有几个太监站在那里了,见到陆子规一脸病容地出来,便换上笑容说:“咱家瞧着少爷倒是身子不大好,还好咱家是替皇上来宣布喜事的,等少爷听完保准身子大好。”
等到陆府的众人都跪下了,那太监便将明黄龙纹的圣旨打开宣读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陆家满门忠烈,陆清泽陆将军为北齐立下汗马功劳,现如今将军已去,朕要照顾好陆家后辈。陆家少爷陆子规谦恭,人品贵重,实乃人中龙凤。现将朕最宠爱之小妹公主赵莲蕊许于陆家少爷。唯望二人举案齐眉,伉俪情深。即日起在城东修公主府,两年为期。等到公主府修成之时,便是大婚之日。另,陆家仆婢沉泥勤勉忠心,现朕将其赐予陆家义女,为陆家少爷子规之妹。三日后进宫,赐封号为欣,位份为欣。钦此!”
那太监收起圣旨满面笑容的说:“这可是大喜事大恩典啊!陆少爷这下子有了妹妹,还是进宫做宠妃的妹妹,还有了尚公主的荣耀,这下子荣华富贵不必忧心了。可要安心养病才是。那教规矩的姑姑也已经带来了,这三日可得让妹妹好生学着那入宫为妃嫔的规矩才是,到时候好照顾着少爷。”
那太监满心以为陆子规会感恩戴德的接过旨,却没想到这圣旨递了半天也没见陆子规抬头接旨,倒是旁边跪着的一个年纪大的男仆婢等了许久,才说:“少爷病得日子久了,倒是有些糊涂,感念皇上圣恩!皇上圣恩,陆府满门荣耀!”
陆家少爷这才抬头接过圣旨,口中只是说:“草民谢皇上隆恩。”
可是这太监去看那陆子规的神色却怎么也不像是高兴的样子,反倒是一脸苍白,双唇抖动,这太监便想着:瞧着这副病秧子的样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两年后成婚。反正自己圣旨宣读完了,差事完成。便将身后一个挎着包袱卷的姑姑留在了陆府,便离去了。
琴娘到底是宫里出来的,此时已经笑着对那姑姑说:“姑姑辛苦了。请随我来,住在东院吧。”
那姑姑却并不挪动,而是站在原地笑着说:“客气了。只是这沉泥姑娘已经是皇上的欣贵人,自然是不能再做那伺候人的差事了,还请随我同去居住。再者,宫中规矩繁琐这三日可是要好生学规矩,进宫才不会出错。”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让人无从反驳。琴娘只得对沉泥说:“既如此,沉泥你也随姑姑一同来。”
院中走了三人,陆子规却还是跪在原地,黄伯打发了大小武和黛青,上来搀住陆子规:“少爷,不可冲动啊。圣旨已下,皇恩难违。”
陆子规苦笑着说:“黄伯我知晓的。”
黄伯心中倒也是极苦闷:这沉泥的身世到底是与陆家有些渊源,这本是老爷属意的少奶奶人选。谁能想到这皇上竟然降下这么一道旨意来!这些年,自己也都看在眼中。兴许这沉泥还不知人事,但是这少爷已经是心中有了她了。如此,真是难。更别提尚公主以后再无功名的可能,少爷的一腔抱负倒是成空了。
沉泥已经跟着教规矩的姑姑去了东院,陆子规这里竟没了人照顾,黄伯便搬来照顾了陆子规。
三日过得极快。沉泥本就是沉默寡言的性子,不爱说话但是规矩倒是学得极快。那姑姑眼见着自己完成的差事办得不错也放下心来,就只等第二日宫里来接欣贵人和自己一同进宫。
到了下午的功夫,陆子规倒是穿戴整齐的来了东院拜访:“姑姑见谅,这沉泥既是我的妹妹,明日妹妹就要进宫为妃,做哥哥的又怎么能不尽尽心意呢?还请姑姑允假,准我带着沉泥上街去购买些首饰贴己。”
那姑姑笑着说:“陆少爷倒是有心,只是也不必颇费,贵人入宫得了盛宠,自然是有那皇家御造的首饰赏赐的。”
“姑姑此话不假,只是陆府银钱不丰,明日便是盘缠也没有多少的。倒不如带着妹妹去逛着买些精巧中意的,等她入宫了想家时也好有个慰藉。全是一番心意罢了。”
陆子规说话十分恭敬,而这话也叫人没得反驳的,那姑姑便只得答应了:“既是如此,那便允了。只是明日一大早宫里就派人来接了,少爷可要早些带贵人回府才是。”
陆子规便答应了:“那是自然。多谢姑姑成全。”
沉泥面无表情地谢过便跟在陆子规身后去了。倒是那姑姑想着也不知道这皇上是怎么想的,竟是要将一个伺候人的仆婢封做贵人,而这新人看起来不言不语,倒是个闷葫芦。且又家世不好,进宫也是个得不到宠爱的。且这三日教习规矩,只见得发间仅有一根簪子,也许这陆家少爷是怕明日进宫太过素净,不得皇上喜爱才今日特意去采买的吧。
而沉泥跟着陆子规上了马车,今日赶车的倒是黄伯,沉泥只当是黄伯舍不得自己,才亲自赶马车的。
这三日两人分开,原本是有许多的话要说,可是今日真的坐在一处,倒是不知道从何说起,两人都沉默下来。
沉泥早就有逃离北齐的想法,只是一直碍于陆子规的身子,才拖到了现在。得了那旨意倒是觉得松一口气,横竖在宫里逃离了,也不必对陆子规心有愧疚了。
两人各有心思,沉泥没注意到马车外却没有传来嘈杂的人声,而是越来越安静。
直到马车突然停下来,沉泥这才注意到外头十分安静,不是到了集市。掀开车帘一看果然是个僻静的胡同便奇怪道:“少爷不是要带我去买首饰?”
陆子规却语气平淡地说:“你真的想去做他的妃子吗?”
沉泥这才发现就连黄伯也不知道去哪儿了,便放下车帘坐回马车说:“皇命难违,不是吗?我没得选。少爷也没得选。”
陆子规却突然说:“你有的选。你一直想逃走不是吗?”
这倒是让沉泥吃惊,她一直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却没想到陆子规会看出来。
陆子规似乎是看出了沉泥的吃惊:“你到底是西楚的帝姬,又不是生来做仆婢的。且那些日日夜夜,你我在书房内探讨兵法,你并不能忘记西楚灭国之恨,且这些年来,你一心只在陪我读书,刺绣穿衣首饰那些女儿家的心思一概没有,我就知道,你是终有一日要离开的。”
沉泥的心事被戳穿,才知道陆子规早就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却还是帮着自己一起隐瞒。当下沉默了片刻才说:“不错,西楚灭国虽是你父亲带兵来犯,可你父亲也只是皇命难违,我不怪你的父亲,但是西楚无端灭国我怎能不恨?要是北齐善待西楚子民也就罢了,可是北齐税收无度,苛捐杂税让西楚民不聊生,子民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我怎能不恨?”
说罢才看向陆子规:“你若是担心我进宫行刺皇上,那你就告发我吧。我会剑术的秘密你是知道的,你要为你们陆家成全了这忠烈满门的名声,便告发我就是。”
陆子规却苦笑:“原来我在你眼中就是这样的人吗?可你在我眼中却不是那样冲动的人。北齐皇室已经病入膏肓,单是杀一个皇上有什么用?我赌你并不是要行刺皇上,而是打算偷逃,潜入西楚,带着西楚百姓复国才是你会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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