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训练场上,沉泥一套鞭法之后,肖百夫长一贯冷峻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
沉泥气息微急,站在肖百夫长面前,两个人是同样不苟言辞的,可是看着肖百夫长脸上那一丝的微笑,沉泥知道那是肯定。
“你已经大成了。我肖家鞭法你已经尽会了,从此我便没有什么再能教与你的。”
沉泥跪在地上:“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的恩情徒儿永不会忘。”
肖百夫长却是看向遥远的远方;北齐皇帝如今是越发肆意妄为了,纵情酒色的名声已经传遍了,而上位者一旦开始享受,就会是百姓子民的噩梦。局势将会越来越紧张,那一天不远了。
沉泥久久等不到肖百夫长的回话,只好抬头看着肖百夫长:“师父?”
肖百夫长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递给沉泥:“起来吧,别跪着了。是肖某应该谢你没有让肖氏鞭法断绝。总算是传承了下去。”
沉泥接过册子:“这是?”
那册子上赫然写着:“斥候”二字。
“肖某本是在军中负责前锋、斥候的。最初前锋,后来需要与敌军刺探军情就又做了斥候。虽然肖某如今只是在伙夫营,那也是因为曾经受了重伤,如今肖某的身体看起来还行实则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当初你比试大会得了脸,肖某是可以联系曾经的好友,将你送离伙夫营的,可是却没有,乃是因为那个时候你的鞭法还没有大成,另一则是因为,肖某看你身形瘦小、意志坚毅、善于隐忍,倒实在是一个做斥候的好材料,只是这斥候却是危险重重,你若是不愿,肖某也不会强迫于你。”
沉泥早在北齐陆府跟着陆子规读兵书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斥候了。
两军交战,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所以两军都会派出自己军中的人去刺探军情。而其中形式也是多样:只是在两军交战战场之间远观推测敌军人数也算;扮做寻常百姓跟在敌军之后也算;甚至是乔装打扮以敌军身份混入其中得到情报也算。
而斥候除了刺探军情之外,也有在紧急时期灵活决策的。就比如陆清泽曾经派出的斥候就发现了敌军的粮草,并临时决策火烧粮草。
只是这其中的危险自然是不必细说了。斥候以几人之身或是一人之身,却是要深入敌军后方,探得情报还要传回,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
所以斥候一般也都随身带着毒药,那是为了防止被敌军抓住酷刑拷打,倒不如自己解脱。
“正如师父一开始对徒儿所说。在这军中并无高低之分,伙夫营也是为了全军口粮,哨兵也是为了全军安全,斥候也是。总要有人去做,也总要有人去做好。既然师父认为徒儿劣质可以担此责任,那徒儿定将尽力一试。”
肖百夫长的脸上如冰雪消融一般:他尽管是已经看好了人,却还是担心斥候危险而被眼前人考虑。却没想到眼前人如此爽快就答应了,自己实在是没有看错人。
肖百夫长难抑笑容:“你好好先看看这册子。明日起便教你。”说罢转身就走。
肖百夫长离开了此处却是一路穿行过营帐,最终在一处门口有士兵把守的营帐处停下来。
那士兵一见肖百夫长就行礼:“肖百夫长您来了。”
肖百夫长此时又恢复了那冷峻的样子:“将军可在?”
“在,小的这就去给您通传。”
等到进得营帐,就见一身材高大魁梧的男人只穿了里衣正在打拳,一见肖百夫长也不停,就作势打来。
肖百夫长右脚后退半步扎开马步,下盘稳定以后就双手做守。
两人你来我往过了十余招,肖百夫长气息开始凌乱,男人才停下攻势。
“老肖,你这功夫真是可惜了。”
肖百夫长收了力:“没什么可不可惜的,命运罢了。”
那男人却愤愤地骂道:“什么命运作祟,还不是北齐狗们闹得。”
提到北齐人,肖百夫长眼底浮过恨意:“肖某见过秦将军。”
那男人马上来扶肖百夫长:“老肖,咱们的交情还用这样?别再客气了。”
肖百夫长方才指点过徒儿,又与精壮强悍的男人比试几招,此时已经是累极,便顺着秦将军的搀扶坐下。
往常威严的秦将军却坐在另一边,为肖百夫长倒茶来喝:“老肖快喝一杯缓缓。慢慢说。”
“鱼凫,你我认识多年了。我今日为你选了一个好苗子。”肖百夫长喝一口茶。
“哦?什么苗子?”秦鱼凫的脸上显出了热切:“你说的好苗子那可真是好苗子。”
“斥候苗子,”肖百夫长刚说完又摇摇头:“不,也说不准,也许日后会是个将军,若是我们能一切顺利得苍天庇佑,”肖百夫长看一眼秦鱼凫:“也许他也会到封候拜将那一步。”
秦鱼凫玩味地看着肖百夫长:“我说老肖,你可莫要开我玩笑。这人怎么被你吹得神乎其神了?到底是何方神圣?”
“先不说那遥远的事,单说现在。他叫陈六,是我伙夫营的人。他身形较一般男子瘦小单薄许多,兴许是因为这一点被分到我伙夫营来了。在伙夫营的日子里,这小子白天做事,任劳任怨、勤勤恳恳不见抱怨,晚上却在训练场上自己加训,就是为了参加比试大会。我瞧着他资质不错就收徒教了他鞭法。”
刚说到这儿,秦鱼凫忍不住插话:“这事我听说过,比试大会演武场上有个玩鞭子的小子,那不会就是你的那小徒弟吧?”
肖百夫长正色点头:“正是。比试大会以后,我想着他定是要一心离开伙夫营的,可惜鞭法未教完,再加上这小子善用兵器,可是第二场打擂台实在是难敌别人,就叫他继续待在伙夫营了。”
秦鱼凫笑着说:“还是你老肖心狠。你就不怕你那小徒弟怨恨你?”
“是有一点。可这也正是我瞧中他的地方。与他一同训练的人离开了伙夫营自己却还是只能留下来,他却宛如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夜间还是去训练,白日还是老实做事,既不曾怨天尤人,也不曾消极自弃。如此心志,才是我瞧中的地方啊。”
秦鱼凫听了也不再笑:“说的正是。想来倘若是我,一门心思苦练,想着自己定会一鸣惊人,可是却不曾改变。身边人却是得偿所愿,哪怕是我也难说心中还能平静如水。这小子听起来的确是个当斥候的好手。”
“要单说只有这个也罢了,我瞧着这小子极其聪颖悟性极高,只是不喜张扬,凡事内敛,前途不可限量啊。”肖百夫长欣慰地又喝一口茶。
“军中有这样的人才,也是西楚的幸运。刚好,北齐的消息现如今我们只能得到外围的,却不真切,若是能有靠得住的斥候传来准确消息,才是让人放心。”
提到北齐,肖百夫长脸色又凝重起来:“如今北齐是何情形了?”
秦鱼凫叹口气:“只知道那皇帝突然之间纵情酒色了,别的一概不知。”
肖百夫长沉吟着说:“这倒是奇了。这北齐新帝据闻在做太子的时候极为守德,连侍妾都无。还是后来与宰相议亲才提前收了两个宰相的庶女伺候在府里。这贪杯倒是也不曾听说过,只是怎么如今却纵情酒色来了?”
“正是啊。这皇帝纵情酒色当然对我们是好事。却不知道这皇帝是否是故意为之,引我们放松警惕。我总觉得这皇帝不简单。如今也正是愁得不到准确消息,探听不到虚实,我们留在北齐的人也不敢轻举妄动。那些人都埋的不易啊,若是被发现了,再想在北齐埋人就是难事了。”
一时之间,两人都沉默下来。
过了许久,肖百夫长才说:“我会尽快教徒,只是深入北齐可是险事,我总要为我这唯一的爱徒多考虑才是。”
秦鱼凫大掌一挥:“培养成个优秀的斥候可不容易,再说了斥候哪里有一人去做的?在这军中,老肖你随意调遣。”
肖百夫长闻言摊开手掌。
“这是何意?”
“给我令牌。”肖百夫长言简意赅。
“你老肖出面,军中哪个会不让你带人走?何必多此一举?”秦鱼凫瞪着眼睛。
“你我之间的关系是暗中的,如今我就是个伙夫营的,你不给我令牌,我名不正言不顺,还要惹得军中风气不正,留下隐患。不如一切走在明路上按规矩来得好。”肖百夫长一脸正色。
秦鱼凫只好从腰间解下一块铜黄色的令牌放在他手中:“真是拿你没办法,给你了。”
肖百夫长收好令牌看着眼前的男人约莫四十多岁光景,可是两鬓却隐隐有了白发,再看他眼睛虽大,眼下却是一片乌青,剑眉之间已有沟壑,知晓如今这军中并无军饷,说是一支军队,却不如说是被逼无奈占山为王,百事艰难,到底还是忍不住说:“你也莫要太紧张,还是也要照看好自己的身子。否则,西楚又能指望于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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