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上元节宫宴不必去宫里,陆子规的心里倒是一半开心一半失望。
开心的是,今年总算不用在宫里被各种规矩束缚着了,失望的却是,如今在这北齐都城内只有姑母这一个亲人,也是没办法相见了。
“少爷开心些,老仆陪着您呢!”老黄倒是怎样都好。在陆清泽不在的日子里,他恪守本分好好照顾着少爷,再将陆府看得滴水不露,操心至极一下子苍老许多。幸好还有个黛青帮衬着,不至于说太难,也幸好陆府本就小。
陆子规已经与之前大不相同,过去是谦谦君子,却毕竟年幼,加上从小就被陆清泽好生在府中养育着,有些不谙世事的天真。如今,经历了一连串的事,陆子规的身上隐隐也显露出了一种气势。
陆府其他人只觉得少爷脱了稚气,只有沉泥和老黄才知道,那是经受打击以后,再加上剑法学得颇有进步,这才使得过去的谦谦君子少年郎有了这样大的变化。
“今年的秋试不曾有机会去,等到春日里,一定是不能再错过了。”陆子规在心里说着。
他虽然担心父亲和表兄,更多的却是信心。区区南疆而已,不是什么大的忧患。等到父亲和表兄平定了南疆,表兄就会留在南疆了,到时候治理南疆定是需要幕僚、人手。自己春试过了就自请去往南疆。
这个世界上,这样记挂着鲁王的南疆之行的,除了陆家人,就是新帝了。
年轻的皇帝已经将朝政整理得七七八八,刚柔并济,恩威并施的雷厉风行,让那些朝臣心惊,也是更加的恭敬。
朝堂之事顺风顺水,赵开明就开始为远处的事思虑了。
这一日,刚刚下朝,赵开明刚落座还不及将手里的茶送进口中,小太监就脚步飞快、面上却是镇静地进殿:“启禀皇上,南疆战报传来。”
虽是极其要紧的事情,小太监却是一举一动依然在规矩内。赵开明将那茶水送进口中才说:“呈上来。”
放在手中的战报也带着寒气,赵开明将那战报慢慢展开,登时就站起身来,面上全是喜悦之色:“南疆胜了!”
殿内的太监、仆婢们跪下一地:“仆婢们恭贺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开明哈哈大笑,极是畅快。
不管怎么说,这终究是他在监国的时候自己下达的指令,而这场胜利,也是他登基以后的首捷。这些日子以来,尽管自己在朝野之内已经处理得当,无人敢轻视这位年轻的皇帝,可是都城之外、北齐周边,却是半信半疑,更有北界的宿敌颇有些蠢蠢欲动。这般首捷,士气大振,更会让朝野上下、举国之民都认为自己就是天定之人。
“朕要去向母后报喜!”赵开明顾不得换下朝服,就召了轿撵去了后宫。
太后也是极喜悦:“如此,皇上真是上天庇佑,在位功绩可是要超越前几代先帝了!”
太后阖宫上下的仆婢们也跪下贺喜,太后吩咐道:“哀家今日高兴,要和皇上共饮一杯。去吩咐做一桌膳食来。今日阖宫上下,从主子到仆婢,皆在午膳加菜三道。主子就按份例来,仆婢们就加水晶肘子、东坡狮子头、荷叶鸡这三道。”
此话一出,下面的仆婢们更是欣喜非常:要知道宫里只有受宠的主子才是锦衣玉食,他们这些做仆婢的,若是做到了主子身边得脸的,也吃穿好些,可是大部分的仆婢都是干着最脏最累的苦活,吃得也是别人吃剩下的。平日里难有油水,今日太后果然是高兴极了,阖宫上下都能打牙祭好好美餐一顿,这些下等些的仆婢们岂能不高兴?
翠荷跟在太后身边,太后平日里用不下的膳食除了赏那些太妃,也就是赏赐于她。吃好的吃多了,如今听着这吩咐最是无所谓,带头领着众仆婢谢过恩,就赶忙带着人出了殿外,去亲自监看着御膳房。
殿里的人都出去了,皇上才收了脸上喜悦的神色:“如今,朕虽是喜悦,却喜中有忧啊!”
“哀家知道你在忧心什么。只是哀家却觉得你不必太过忧心。这陆太妃、陆将军除了看重鲁王,这家中读书的小少爷也是格外在意呢。听闻宫人说,陆太妃所做衣物吃食,但凡有鲁王的,也定会有陆家小少爷的一份。姑侄情深、母子情深、父子情深、舅甥情深、兄弟情深。如此五情,互为掣肘。”
“母后的意思是,朕只需将陆太妃和陆家少爷握在手中,便不担心鲁王和陆清泽不听话?”
太后笑笑:“如今这宫里人少冷清些,陆太妃就由着哀家替你盯着。你只需将那陆子规拿捏住即可。”
“只是,那陆家少爷只听闻读书,却不曾科考。朕没个由头,如何好使得?”
“这就是陆家人狡诈的地方了。只是无妨。哀家有两个法儿,一个近处的,一个远处的。”
赵开明露出钦佩地神色:“太后在宫内,朕本以为只是日日听曲看戏,没想到早已经想好了对策。”
太后不以为然:“哀家也没有老糊涂,自然是要为皇上周全的。这近处的嘛,就是陆将军胜仗而归,定然是要安排庆功宴。可将那陆家少爷召见,先行试探,看其心性如何;远处的嘛,则是,哀家早听说宫里的莲蕊公主对这陆家少爷很是青眼相看。若是陆家少爷尚了公主,就是皇上的妹婿,岂不亲近?”
赵开明却不太认同:“这陆家少爷听说本就是个不曾学武的。只是一味读书,却不见他有才名在都城内,可见是个文不成武不就得家伙。兴许陆家人正是为他发愁呢。若是准予他尚了公主,岂不是更让陆家风头更甚?如此更难对付?再别提,那莲蕊公主从小就是个鬼心眼多的,如今华太妃出宫修行,她没了庇护求到了太后这儿。可心底如何,却难知道了。”
太后一笑:“正是这个道理。所以哀家想着先借着为陆将军办庆功宴,与那陆家少爷接触接触,试探看看。这喜事放在远处,先且得看看莲蕊公主。”
赵开明这才舒展眉头:“依着母后这般说的,甚是合理。”
母子正说着,门外传来翠荷的声音:“启禀太后娘娘,御膳房的膳食好了,可要传膳?”
太后慈爱地看着皇上:“皇上今日下早朝就直接来了吧,想必也是饿了。就传膳吧。”
赵开明此时喜悦劲儿过去了,也早就觉得腹中饥饿,便说:“都听太后的。”
“传吧。”
门被轻轻推开,仆婢们挨个儿低着头将手中托着的托盘送进来,翠荷在桌边看着摆布。等到膳食摆好,又去搀扶着太后起身。
“今日总是喜事,哀家敬皇上一杯,贺喜皇上!”太后似乎是极其开心,不仅自己斟满一杯,还先是敬了赵开明。
赵开明拿起酒杯:“同喜同喜!”
母子俩饮下杯中酒,身边伺候的仆婢赶忙布菜。
太后提前传了膳,所以母子俩边吃边聊一个时辰后,也还未到午时。赵开明小酌两杯,虽是冬日里,却觉得身上热起来,便起身告别:“太后歇息吧,儿臣这就去走走。”
太后精于保养,用过午膳后总是要午歇的,今日虽还没到午歇的时辰,可因饮了酒,身上倒是乏得很。听了赵开明的话叮嘱了两句就自己去贵妃榻上斜倚着养神了。
出了太后宫,被冷风一吹,原本有些迷糊的神志倒是瞬间清醒了。赵开明慢慢踱着步,不由得想起了那个倩丽的身影。
赵开明小时候因着是太子,且孙家势大,原本十分淘气霸道的。可是后来,孙家的权势慢慢被陆清泽取代,陆清溪又一路到了贵妃仅在皇后之下。赵开明就在太后的教导下学会了伪装出朝臣们喜爱的仁义假象。只是在心内那幽暗地童年时光却更为引人神往。
他第一次在殿内见到那人就有了不可抑制地躁动,他想要她。可是那时候先帝还在,他不敢;可正因这不敢,他那压抑的渴望变成了执念。
酒醉后的他犯了大错,将一个眉目有几分像她的仆婢当成了她,母后替自己处理了这个错误。
可是如今自己已经是北齐帝王了,自己想要的难道还有得不到的道理吗?她跟着区区一个陆家少爷又怎能和跟着自己相比呢?
自己也是男人,他知道也许她已经是陆家少爷的人了,但那又怎样,自己想要的,若是还不能得到,那自己苦心经营、隐忍数年又算什么呢?
赵开明嘴角勾起微笑:且慢慢来。陆家定是不能留的,就让陆家那小少爷再将她留着些日子,待到合适的时候,就让她伺候到自己身边!
这样想着,赵开明脚步也轻快了几分,心情大好的他吩咐道:“去贵人处!”
身后跟着的小太监面露难色:宫里有两个贵人,这到底是去哪个贵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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