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一硬着头皮敲响了五号蒙古包,开门的那日苏,睡眼惺忪胡子拉碴,只穿了一件白色的内里,外裤松垮地挂在腰间,明显是刚套上的。
“钟一……哈啊……”那日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手肘撑在门框上问好:“几点啦,是不是来喊人?”
“那日苏,你昨晚和韩老师在一起?”钟一欲言又止,差点咬了自己舌头,“他人呢?我们准备要走了。”
“哦……还在睡呢,我喊他。”那日苏朝通铺上隆起的被窝扬扬下巴,“喝太多了,回来还吐了一身,现在没穿衣服。”
钟一真憋不住了,低声责备他:“那日苏!你怎么能趁人之危呢?他……他不是弯的!他是许从严的甲方!”
“啊?哦……”那日苏愣了一下才明白钟一的意思,“没有的事,你想多了,他好好的呢,我怎么可能强人所难?”
“那你怎么还和人睡一间?你不是洁癖?”
“这不是让你和许从严单独行动吗?难不成让他挤你们俩中间?”那日苏也急了,“牺牲小我,成全大家,你不应该感谢我?”
“你……多此一举!”钟一吃瘪,瞪着那日苏实在说不出什么感谢的话,“算了,我去喊韩阅礼起来。”
天光大亮温度适宜,韩阅礼光着上身顶着鸡窝头抱着被子坐在那里,他显然还没意识到自己羊入虎口,门口的那日苏正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白皙平坦的胸膛,脑海里反复琢磨着钟一的话。
“他衣服都脏了,直接穿我那件外袍吧。”那日苏取了衣服丢到床上,“凑合一下,等会回去换。”
“谢谢你,昨晚还麻烦你照顾我,真是不好意思!”韩阅礼没跟他客气,套上牛仔裤下床,然后敞着大膀子套上真丝材质的蒙古袍,一边穿一边夸:“这衣服挺舒服啊,回头我洗好了给你送来。”
“好,不急。”
钟一听着那日苏故作深沉的语调,只觉得头皮发麻。
收拾妥当已是中午,许从严洗完澡一边咳嗽一边往外走,身上酥麻使不上劲,硬撑着精神来找钟一他们。
“钟一,小韩起来没?”
许从严特地多看了几眼那日苏,对方与他四目相对,许从严微微一笑没有多问,毕竟昨晚能与钟一相处,那日苏也是出了力的。
“他起来了,一起走吧。”
“好,咳咳!”许从严握拳掩住口鼻,咳得弯下腰。
“严哥,你怎么感冒了?”
许从严抬头猛然发现穿着蒙古袍的韩阅礼,咳得变本加厉。
钟一无奈,上前拍了拍他背帮他顺气,可以预见接下来一个多星期,自己多了项照顾病人的任务。
“不盖被子睡觉,能不感冒吗?”钟一吐槽他,“刚刚还洗澡,活该。”
韩阅礼不解:“那他为什么不盖?”
“因为只有一条,在我身上。”
“害这么见外啊,一起盖啊,大家都是兄弟!昨晚我和那日苏还盖一条呢。”说完一把搂过那日苏的肩膀,大言不惭道:“钟老师,你这朋友真不错!”
“走了走了,别磨叽了……咳咳!”许从严扯了扯韩阅礼的胳膊,“我们下午还要回学校。”
许从严和韩阅礼回了酒店,钟一开着皮卡回家,阿妈和爸爸不在,去医院换药了。钟一冲了个澡收拾下屋子,打开手机却收到一笔校长的转账,一共六千块,钟一觉得不对劲没敢收。
1:「校长,这笔钱是什么意思?」
校长:「工资和补贴。」
1:「怎么这么多?不对吧……」
校长:「核对正常。」
钟一犹豫了一下,点了收款,想想心里没底觉得是许从严在其中掺合,他主动给许从严发了微信。
1:「你好了没?我来接你。」
严:「好了,过来吧。」
1:「你给校长钱了?」
许从严坐在房间床上干笑了几声,接着剧烈的咳嗽盖过了笑,他没想到这么快就露馅,早知道就直接转两万了。
严:「你收着吧,又不是什么大事。」
1:「对方发起转账,金额6000元。」
许从严没有把送出去的东西要回来的习惯,直接跳过了这条消息,问钟一还有多久到。
1:「收了钱再过来。」
严:「我咳得厉害,给我带点药。」
1:「。」
十分钟后,钟一带着急支糖浆、三九感冒灵停在京华酒店楼下。
兴许是昨晚同床共枕的情谊未散,钟一对许从严的态度有所缓和,沿途买了些食物和水递给他,还主动聊起天。
“音乐节要门票吗?”
许从严声音喑哑,捏着嗓子回答:“不用,纯公益下乡活动,你是辅导老师,能坐前排。”
钟一点头,“等会你把钱收了,我不要。”
“拿着把,酒吧点个花环就要三千,你要过意不去就给我唱三首歌,就当点你出台。”话糙理不糙,许从严懒得和他来回车轱辘推脱,也最懂用什么话术拿捏钟一。
钟一果然没再坚持,切了一声:“你倒是会算。”
说完他开了车窗,正好路经前晚听到的水泉声,淙淙流水沿着地势由高向低,蜿蜒在青葱翠绿的原野上,河道变窄时水流湍急,河道变宽时又翻着白浪。
“每一段月光都有它要照亮的路,追逐地平线的车轮就像是你的信徒……”钟一清唱起来,窗外猎猎风响似是和声,这辆疾驰在国道上的老皮卡与他的歌适配度极高,许从严蓦然回头,定睛看着目视前方的钟一。
短发、窄脸、深目高鼻,面颊瘦削上唇微翘,唇边有颗红痣。钟一不似那日苏那般过于粗犷,半汉半蒙的基因柔和了草原上的原始野性,又赐予他一副天生的好嗓子。
“《月途》。”许从严说道:“很久没听你唱过了,也很久没有和你在一起呆这么长时间了。”
“一首三千。”钟一故意打断,刚刚有点苗头的浪漫氛围荡然无存,“还有一首,你点吧。”
许从严无语又好笑,揉了揉堵塞的鼻子,“我最喜欢哪首你还不知道吗?”
钟一沉默好一会,他知道是《蝴蝶列车》。
可真对着许从严一个人唱这首,他难以开口。
“算了,一首六千。”
“这还能坐地起价?”许从严抗议:“你比奸商还黑。”
“嗯哼,那又怎样?”钟一嘴角勾起,带着一丝得意。
许从严抗议无效,他不能拿钟一怎么办,但好在——两人的关系比刚重逢时缓和了不少。
又在太阳快落山时到达学校,校长一早等着他们,还叫了查苏的阿爸过来帮忙卸车。
皮卡满载而归,电钢琴和音响设备搬进钟一准备的音乐教室,校长看着这一屋子新物件,高兴地合不拢嘴,就差当场和许从严拜把子做兄弟。
“许老师,你的大义善举我一定会上报给教育部门,让他们给你做表彰!”
“别别别,举手之劳,我也是……看在孩子们的份上,缘分!”许从严是怕了体制内那一套形式主义,连连摆手拒绝,“你们这些愿意深耕于乡村教育的老师们才是最值得表彰的人。”
查苏的阿爸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热络地搭话:“校长和老师都是好人,草原上的孩子们以后能走多远,全靠你们的引导。”
说着他上前郑重地握住校长和钟一的手,“查苏回去和我说,钟老师让他参加表演,拉马头琴,激动的夜里都没睡着。”
“是吗,查苏琴拉得非常不错,听说是你教的?”钟一抽出手跑去教室拿出新购的马头琴,“这把琴也是许老师赞助的,回去带给查苏,希望上台那天可以听到他的天籁琴音。”
查苏阿爸受宠若惊,捧着琴盒语无伦次:“这……这这,校长你说我这该不该收?”
校长忙说:“赶紧收下吧,老师们的心意。”
阿爸这才放心,对许从严和钟一的敬意更多了几分。
钟一晚饭都没吃,忙着把电钢琴和设备组装起来,许从严趁着劲头还在,试用了一下音响,虽比不上他那些正儿八经的专业级线阵音响,但在这么一个小小的乡村学校这套功放已经绰绰有余。
钟一装完了电钢琴,许从严将线连过来。
“试试音。”
钟一搬过凳子坐下,手指轻轻落在黑白琴键上,许久没有弹琴了,他十指微动缓缓按下几个键,熟悉了一会感觉手感来了,钟一沉下肩膀舒展胸臆,闭上眼奏出一段烂熟于心的旋律。
音响放大了旋律细节,是深情也是犹豫,是温柔也是坚定,有辉煌的记忆**,也有朦胧的情感拉扯……
“三千。”钟一弹完放下琴版,对着沉醉其中的许从严再放冷枪,“奸商把欠的还你了。”
许从严早忘了这茬,无奈又宠溺地回:“什么欠不欠的,谈钱伤感情。”
“明天上课不用担心了,真希望白尕拉玛和海日以后也能考音乐去。”钟一淡淡说道:“但拉玛和苏力德家里条件好像不太好,我问过校长,他们的父母都不在了。”
“不在了?”许从严皱了眉,“那他们现在跟谁住?”
“和爷爷。”钟一停顿一下,接着叹气:“还有个小叔和婶婶,但听说对他们兄妹俩不怎么样。”
“这样啊……咳咳!”许从严想说过几天去看看,但发炎的扁桃体不给他面子,再次咳得昏天黑地。
“喝水。”钟一拧开水壶,“别说话了,倒嗓好得慢。
想了想,他又加了句:“晚上也别吹风,我洗漱不用出去了。”
许从严点头,脸上的笑意扩散开来,这场感冒来得正是时候,冻一晚上不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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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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