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那木罕老师是我的同学,他经常和我提起你们!”钟一调整好面部表情,走向那五个学生,“大家多久没上过音乐课了?”

三个男孩两个女孩,其中一个男孩的脸上挂着日晒后的红晕,个子最高年龄也比别人大,见大家都不回答,才小声打了招呼:“钟老师好。”

“你好,你叫什么名字?”

“苏立德。”

男孩回答地很快,说完就缩到同伴身后,大家推搡着都想往后躲,钟一觉得有趣,轻轻笑了声:“怎么都不好意思?”

钟一一笑,大家都跟着咯咯笑了,孩子就是孩子,很快和新来的音乐老师打成一片。

苏立德给钟一介绍了大家,男孩分别叫巴图尔和那日苏,大一点的女孩叫海日,最小的那个一直揪着苏立德衣角,是他的妹妹白尕拉玛,小脸大眼梳着一根长辫子,什么话都不说咬着下唇光看着钟一。

“钟老师,我妹妹还小,她不愿意和我分开。”苏立德牵起妹妹的手,将她护在身边,“她很乖。”

钟一蹲下伸出手,和大家一一牵了手,轮到小拉玛的时候,对方抬眸望着哥哥把手藏到了背后。

“要跟我认识一下吗?”钟一很有耐心,一直伸着手等她回应,“我们可以一起唱歌。”

女孩摇头,苏立德拉着她的手臂往外凑,拉玛却像小鹿一样拼命后撤,眼睛里盛了两泡水汪汪的泪,一直摇头。

“钟老师,白尕拉玛胆子太小了。”海日趴在钟一耳朵边说:“她只和苏立德玩。”

钟一没再坚持,起身拿了张凳子坐在前排,反正只有五个孩子,第一节课先互相熟悉情况就好。

抬头,最后一排的课桌坐着衣冠整齐的许从严,与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钟一望着他总觉得有说不出的怪异,但很快调整过来,清了清嗓子开始上课。

“会唱歌吗?每个小朋友都来一段,让我听听大家的声音可以吗?”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动,钟一只好点了苏立德的名。

“你先来?”

苏立德到底是老大哥,点了点头开嗓。一开始害羞气息很弱,唱得断断续续,钟一听出来是蒙语的牧歌,他打起拍子帮忙和了声,苏立德的歌声逐渐响亮自信起来,后半段步入正轨,甚至能跟上钟一的和声哼出一小段长调。

巴图尔和那日苏都唱了首教材上的小羊羔,说是那木罕走之前教的歌,活泼的曲调没什么难度。海日则唱了汉语版小白船,钟一听下来觉得海日的音色是最出挑的,女孩子的声音空灵又有穿透力,他看了眼最后排的许从严,对方也朝他点了点头,表示赞许。

只剩下妹妹拉玛,钟一再次尝试和她沟通,他俯身问道:“你想唱歌嘛?我们可以一起。”

拉玛怯怯地张了张嘴,钟一好像听到她说好。

“我们一起唱《梦中的额吉》?”苏立德摸了下妹妹的头发,接着腼腆地笑了下:“钟老师,拉玛唱歌很好听。”

“可以吗,和哥哥一起唱?”

这是首很有名的蒙古民歌,钟一帮忙起头,悠长的调子在小小的教室里回荡,苏立德拉着妹妹的手站了起来,唱响第一句。

“……不知疲倦的盼望着远方。”

母亲的歌是刻在血脉里的悸动,拉玛被点醒,三句后逐渐唱出声来,声量不大但音很准,钟一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她的天赋,转头鼓励地望着她,一边点头一边用口型带她。

“远方的名母亲啊!”

歌到**,白尕拉玛开了嗓,苏立德早有预判压低了声,把这部分让了出来。拉玛的声音具有强大的感染力,一开嗓便让坐在那的许从严起了鸡皮疙瘩,忍不住站起身向前探询。

钟一没想到拉玛小小的身体能爆发这么强的实力,目光里满是惊喜,少数民族是有天赋加成,但像拉玛这样的嗓音绝对是老天爷追着赏饭吃,他在间奏时继续哼着拍子,然后伸手指向拉玛,他想听拉玛独自完整演唱一遍。

“远方的母亲啊,牵着我的魂魄和思念……”

白尕拉玛抬起小小的头,一边唱眼睛里一边眨出很亮很亮的东西,掉进钟一的心里。

这首歌结束,一直坐在后面不做声的许从严啪啪鼓起掌,孩子们齐齐转头望着后面的陌生人。

“唱得太好了。”许从严忍不住夸赞,“钟老师你继续。”

钟一帮白尕拉玛擦了下眼泪,“想额吉了嘛?”

苏立德和拉玛都噤了声,钟一猜出了大概,没再问下去。

“大家都唱得很棒,学校之后有个表演活动,大家想参加吗?”钟一终于想起来许从严,“这位叔叔就是活动负责人,他……”

话说一半,钟一不知该如何介绍下去。

“我会在这儿呆一段时间,陪大家排练直到演出完美结束。”许从严从后排起身,款款走到钟一身边,“每个小朋友都很了不起,钟老师也是。”

钟一显然没料到许从严的计划,看他就像看个大傻子,在他耳边低声嘟囔了一句:“你还要呆一段时间?不上班吗?”

“这就是在上班,钟老师。”

“哦。”

整个学校钟一今天走了一遍,发现统共就三十多个学生,年级越高人数越少,六年级索性取消,仅剩的一个和五年级的并在一起,老师上完五年级就来单独教她,还是个女孩子。

钟一默认许从严跟了一天,最后一节课结束,钟一站在宿舍门口拦下他。

“许总,接下来就自便吧。”

许从严推了下眼镜,目光狡黠,钟一心里直发毛。

“不是缺钱吗?怎么跑这里来?”许从严开口就戳他心窝子:“这个就业环境你挣得都估计都不够自己花,不是还说爸爸身体不好吗?”

钟一白了他一眼,“我乐意。”

许从严不置可否,继续扯闲篇:“你说,我们出个什么节目好呢?钟老师。”

钟老师三个字故意加重咬字,听在钟一耳朵里就是别有用心,脸霎时红温转身进宿舍不搭理他。

“钟老师你上课挺认真的,要不到时候一起上台表演?”

钟一想也不想地拒绝他:“不必了,许总做好事别辜负了孩子们就好。”

转过身,许从严已经进了宿舍,左右认真打量起这间屋子。

钟一不好的预感又来了。

“学校条件真是有限,钟老师你能好好照顾自己吗?”

毕竟以前住在公寓,钟一两手不沾阳春水,许从严也乐得为他鞍前马后。

“多虑了。”钟一觉得许从严真是毫无边界感,忍不住开始下逐客令:“许总难道还要在这么艰苦的条件下过夜吗?”

话音刚落,许从严还真就认真考虑起来:“今天可能不行,等下次吧。”

下次?还有下次?

“赶紧走。”钟一不想给许从严留下话柄他把许从严推了出去,然后毫不留情关上门。

门楣上扑簌簌落下许多墙灰,许从严对着这扇木门若有所思。在这吃了闭门羹,许从严无奈转去了校长办公室。

许从严敲响了门,戴着老花镜的校长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校长,有空吗?”

“诶,赶紧进来坐,许总今天也辛苦了吧?”

“叫我小许就好。”许从严推辞道:“不辛苦,学校比我想象的要小很多。”

话说的委婉,校长也并未遮掩,倒了两杯飘着茶末的水递到桌前,“周边都是牧区,年轻人本来就少,更别说孩子了。有些上了学念不下去,家里缺劳动力也就不来了。”

许从严吹开茶末,抿了一口寡淡的茶水,随后客气地询问:“校长您是汉族吧?”

“是啊……”校长望出窗户,眼神怅然若失,“半辈子的热血都洒在这片热土了,学生却越来越少了。”

校长挺无奈的,“老师就那几个,学校能勉强办下去已经很好了,如果哪天我都走的话,离牧区最近的学校也要在六十公里外的镇上,这片的孩子们可能都没学上了。”

许从严听的心情沉重起来,“学校工资高吗?”

“我比老师多一点,一个月能有四千块。”校长竖起四根手指,“老师别提了,大部分都是代课老师,一两千。”

“钟老师也是?”

校长摇摇头,“他是代那木罕老师,那木罕的工资才一千五一个月。我和钟一的爸爸是老朋友,知道钟一回来就找他来帮忙顶一阵,可能连一千都没有。”

许从严觉得这工资低得离谱,纯纯是在为爱发电,转念想到钟一家里的情况,忍不住问他:“校长,方便向你打听个事吗?”

“您说。”

“钟老师今天说起他爸爸生病了?”

“是的,老钟长期需要透析,挺花钱的。”校长又接了句:“眼睛快看不清了,说是趁还能看得见,叫钟一赶紧回来一趟。”

“那这么点工资哪里够……”许从严蓦然抬起头,“校长,拜托你一件事,我来付钟老师在这里的工资,您别告诉他可以吗?”

校长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是什么意思?”

“不瞒您说,我和钟一以前一个大学的,今天聊起来后才知道。”许从严沉吟片刻,“知道他家里情况就想帮着点,直接给他的话我怕不接受,更何况后续的演出活动还需要他费心,工资这么少我用他心里也过意不去。”

怕校长拒绝,许从严立马接着道:“今天听了一天课,我有个想法,孩子本来就不多,可以组个合唱团,到时候以学校的名义参与集体演出,校长,这机会不可多得。”

许从严声情并茂地讲述着计划,校长心动不已,牧区学校从来没能有机会上到这么大的场合,如果这次可以的话,对学校的可持续发展有极大助力。

“钟老师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我需要他来排演后续的节目。”末了,许从严再次提起钟一的重要性,“我给他开工资也是应该的。”

“钟老师真的可以吗?”校长还在犹豫,“我怕……”

“出了事我担着。”许从严打下包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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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而终
连载中冶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