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月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自己院子,她屏退了下人,只留自己座在镜子前。
她在梳妆台上翻找片刻,拾起一个胭脂盒,将其中乌黑的药丸一股脑倒入口中。
她皱眉,像是在忍受着什么,终是深吸了一口气,亲手将繁丽的钗环一根根拔去。
关山月望着镜中的自己,眼神定在男人留下的红痕之上。
她拿帕子轻抚了一下,红痕依旧触目惊心,她又用帕子擦拭了好几下,力道越来越重。
关山月满是不甘地瞪镜中着自己,她与那斑驳的红痕较上了个劲,雪白的脖颈被暗红蔓延吞噬。
有人为她递上了温热的毛巾,关山月不领情甩开手:“我不是让你们都退下了吗?”
镜子里出现了另外一个人的面孔,正是云知陵。
“你。”关山月的反应并不激烈,甚至纵容云知陵为她擦拭脖颈。
“你这么做多久了?”云知陵问道。
“五年了,自我十四岁那年起。”关山脸上净是颓然。
为掩饰自己的狼狈,她将话头转向了云知陵:“老太婆把你送过来那日我就知道她没安好心,最终你只会和我落得一个下场。”
云知陵嘴角抽搐了一下,困惑发问:“关夫人不是你的姑母吗?”
闻听此言,关山月面露讥讽:“那又怎样,又不是嫡亲的,就算是嫡亲的也得给她亲生的铺路。”
她看了看云知陵的脸阴阳怪气地道:“老太婆这是要将你看做我的接班人啊?你今个伺候的荆将军怎么样?”
“不知道。”云知陵实话实说。
“不知道?”关山月俊眉飞扬:“别跟我装蒜,你没跟他睡?”
云知陵在关山月头发上一用力,迫使她与自己对视:“凭什么关氏要我跟谁睡就跟谁睡。”
关山月吃了疼,想要站起来和云知陵比划比划,被云知陵一巴掌按回凳几上。
她这些年来被掏空了身子哪里比得上天天干重活的云知陵,她马上要惩嘴上功夫:“你大爷的,有本事你找老太婆去,搁我这威风什么!”
云知陵听着关山月的口条,只觉完全不像养在深闺里的小姐,倒是匪气十足。
她干脆也放开来:“我们做桩交易,跟我合作,你再也不用陪那些老头子睡觉。”
“你是不是失心疯了?跟老太婆对着干。”关山月瞪大了眼睛“:找死别带我,来人啊……”
云知陵捂住她的嘴,一字一句地道:“我的办法不仅可以让你脱离关氏夫妻的控制,还能让你做自己的庄家。”
关山月停止了挣扎,眼眸中充满了怀疑。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找你?”云知陵勾勾唇:“当然不是因为你智慧过人。”
看到关山月愠怒的眼神,她娓娓道来:“事想有这么一个人,能与与邺城中半数的武将文官,勋贵世家都有交情,且还能在关氏的眼皮子底下名正言顺的与他们产生联系。”
云知陵松开了关山月的嘴,顺便用她的衣袖擦拭一番:“这样人脉宽广的能人,谁不想拉拢。”
“跟我合作?你做梦!”关山月羞愤得涨红了脸:“我明天就把你告发给老太婆,你等着被碎尸万段吧!”
“好啊。”云知陵毫不畏惧:“我死了,你呢?你继续为她所用,直到你的这一身皮囊没有丝毫用处,然后嫁给一个老实人,这辈子都害怕他发现你的秘密?被你的众多“情人”中的一个收房,后半生都仰人鼻息。抑或是被她利用完了就甩开,离了她你即刻香消玉殒。还是……”云知陵坏笑:你向嫁给你的齐煜哥哥。”
“你给我住嘴。”关山月美目通红,嘴皮子依旧利索:“你别给我提那膈应那玩意。你口口声声说我跟着老太婆没好下场,跟着你就讨得好?”
“关氏长袖善舞四处逢迎是为了自己的丈夫和自己的儿子,而你我皆是为关氏她做了嫁衣裳。”云知紧握关山月的手:“关山月,你想不想自己把握一次权力。”
两人沉默了良久,终是关山月打破僵局。
她甩开云知陵的手:“我不会答应你的,滚吧。”
可云知陵分明在她的眼中看到了心动。
次日,关氏亲手将云知陵提拔为一等丫头,近身伺候关山月。
关山月得知后气得将整个屋子又砸了一通,命令云知陵跪在门外两个时辰,不让人进来。
最后还是关夫人院中的李嬷嬷前来解围,才让云知陵成功上任。
整个府中的人都知道,关山月对云知陵十分不喜,时常打骂云知陵。这也正正中关夫人下怀。
云知陵不受磋磨她便不熟悉了
在关氏看不到的地方,她视为棋子的侄女和云知陵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
就算关氏察觉到了,她也没精力细究了,因为丞相府一入夏就要办件大喜事。
她的次子齐炀的迎娶袁氏的大礼。
关氏素来不喜她的次子齐炀,却也做足了表面功夫。
可齐炀这次着实令她没脸,云知陵听说,新娘袁氏竟然在新婚敬茶时潸然泪下。
女儿恨嫁本是常事,想念娘家掉几滴眼泪也无可厚非。
新郎的反应才是最令人玩味的,传言那位新郎非但没有安慰自己的妻子,反而若无其事。
也就关氏脸皮厚,称住了场面,即使这样,这件逸闻还是如长了翅膀一样越传越广,越传越离谱。
传言袁氏是被齐炀骇人的容貌惊到了。
也有流言蜚语中伤齐二公子是因为身有而隐疾无法满足袁氏。
思虑入微之人怀疑根据齐炀性情阴鸷,从而推断出他虐待袁氏。
但这一切都无法撼动这场联姻。
礼成之后,各院子里的女眷个个为刚过门的新妇杨氏送去了礼物,除了关山月。
她拖拖拉拉等到杨氏过门礼之后才差使云知陵前去送礼。
云知陵捧着沉甸甸的箱子向杨氏的住处走去,一路不住的思考。
同为齐僖的嫡子,齐煜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不仅年少有为,还拥有倾倒众生的皮囊。
而这个齐炀才智平庸,常常被众人所忽视,不仅容貌有瑕还性情古怪。
嫡亲兄弟云泥之别,若这齐炀当真愚钝还好,倘若这齐炀暗自藏锋,这手足之情就十分微妙了……
云知陵沉浸在自己思绪中,还没注意到她这次依旧是一路畅行入袁氏的居所。
她心中登时警铃大作,正准备原路返回。
却间身后有一只眼睛正注视着她,只有一只眼睛。
那人靠在墙上,身后蔓延的地锦像是他的触手,他的脸生得瘦长,如同他的身材一般。
高鼻从面中拔地而起,唇薄得几乎没有,本是冷淡克制的一张脸,眉眼却深邃异常。
细长的眸子令人想起冰冷的蛇类,压抑着致命的**,蛊惑着猎物靠近。
云知陵暗自叹息,这么漂亮眼睛,怎么只剩下一只了?
那人的另一只眼睛被黑布覆盖着,凭添几分阴狠。
这想必就是传言中容貌有瑕的齐炀了吧,云知陵寻思这也不算容貌有瑕,应该算身残志坚。
那人就这么无悲无喜的看着她,像是矗立万年神像,用被风沙磨蚀的眼俯视着无意路过的小虫。
云知陵上前,准备行礼,但随着她靠近,熟悉的动静也愈发清晰。
不好!
云知陵放缓了脚步,瞥了一眼齐炀靠着的墙壁,明显是有人在袁氏的屋子里行周公之礼。
云知陵腿上像有千斤重,心中天人交战。
听这声音,想来是一男一女,鉴于这是袁氏的房间,女的的应该是袁氏,男方?
先排除她的丈夫齐炀——因为他正在听墙角。
试问这府上还有谁敢染指丞相嫡子的女人,除了远在天边的丞相本人,只有……
云知陵没想到自己竟心想事成到这个地步,亲眼目睹这对兄弟恭敬和顺得不分彼此。
不过此时的她已经没功夫窃喜了,因为眼前这条毒蛇随时可以要了她的命。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不被灭口!
云知陵展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加快脚步向齐炀走去,她仰头着看向齐炀:“这位哥哥,请问你知道袁夫人的院子在哪吗?”
她的行为显然令齐炀出乎意料,他扬了扬眉,看着她天真的样子勾勾唇:“我知道。”
“那哥哥你可以告诉我吗?”云知陵瞪着大眼睛问道,她现在是一会迷路的呆丫鬟,她在心中不停地对自己说。
“可以。”齐炀弯下身,长长的发丝垂到云知陵身侧,遮蔽了一些阳光:“我可是有条件的,小妹妹。”
“你说吧,只要能助我完成差事,不在话下。”云知陵尽量的扮演一个不通世事的小姑娘角色。
“呵呵。”云知陵跟他的距离有些危险,甚至能感受到他胸腔的震颤:“听见屋里的声音了吗,屋里的主子她肚子不舒服,需要人伺候,我是男身不便进去,你帮我完成这差事吧。”
云知陵咬牙切齿,这齐炀真是如外界传言的一样难以捉摸,她怀疑这齐炀已经看出她在装犊子,让她进去送死。
“怎么了。”齐炀表情冷漠,细长的手如蜘蛛一样爬上云知陵到肩:“妹妹你不愿意吗?”
“哪有。”云知陵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顺手将沉重的箱子交给齐炀:“包在我身上。”
云知陵头也不回地向房门方向走去,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不如拼了。
就在她的手碰到门栓的那一刻,她听到自己身后传来哐啷一声响。
云知陵的心跳停止了一瞬,屋内的动静都因为这一声响停止了。
她缓缓的转过头,只见不远处那箱子落在了地上,盖子掀开,首饰掉散落一地。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云知陵风风火火地冲到那堆狼藉面前,手忙脚乱地收拾。
她气呼呼地道:“真是的,不想帮就别帮,干嘛戏弄人家。”
“哥哥都不叫了?”齐炀也跟着蹲下来,帮她把东西放回箱子:“袁氏的院子,你从这走出去往东,走一段路再向北拐就到了。”
云知陵的动作停滞了,心中暗骂毒夫。
齐炀所指的路不就是白虎垣吗?这是生怕她活下去。
云知陵将东西归位,站了起来,她瞪了一眼齐炀:“谢谢你啊。”
齐炀没有回答,只是玩味地看着她。
云知陵脚底抹油地离开了袁氏的碧芜阁,直接回了关山月的寻真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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