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谕躺在宿舍床上,看着终端光屏里飞快闪过的对话框,里面充斥着重复性的辱骂教官和学院的长句短句和单词,还有大量的标点符号。
这些内容以十分友好的“蒋谕蒋谕,你在忙吗?有空吗?今天终于发终端了,我想和你聊天,求求你。”开头,极具诱惑力,让蒋谕情不自禁回复两个字:闭嘴。
蒋谕平躺着,双手交叠,两眼放空,足足等了半小时,沈拾安终于不打字了,又发过来一条三分钟的语音。
“呜呜,我爸说哨兵学院没有军训!结果一来教官就说要军训三个月!!突然觉得上大学挺好的,你们军训只有七天……我不想当兵,要死了,我好想和你一起上大学,我不要觉醒了,我根本毕不了业……”
蒋谕心想,训七天叫军训,训四年当然就不叫了。
“你是不是根本没看我的消息也没听我的语音?”
“看了,听了。”
沈拾安:“好的。”
沈拾安不想当兵,蒋谕倒是很想,但直到大学开学他也没觉醒,只能来大学报道。沈拾安就这么泪眼婆娑地和他分开,独自一人受苦去了。
谈昼送他报道之后就收假上班,比中学时候还过分,那时候每周至少能联系三次,现在已经七天没有和他联系过了。
蒋谕在谈昼的通讯界面看了看,关掉终端去操场参加他的七天军训。上午训练结束之后蒋谕就开始头晕,眼睛里的人和教学楼都有一层光边儿。
可能晒太久,有点中暑。蒋谕没在意,被舍友拽到操场上,一帮新生打打闹闹,躲在树荫下等教官。
舍友戳他胳膊:“你怎么这么多汗?很热吗?”
蒋谕拽拽领口:“天生的。”
他们只是蹲在阴凉处,蒋谕的半袖的胸口和后背就已经湿了。
“才训了两天。”舍友咂咂嘴,“你身体不行啊。”
蒋谕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长过眉毛的刘海遮住眼睛里的光,黑洞洞的,好像能吸走周围的热气。
舍友心底一凉,脸上的表情挂不住,好好的微笑变成皮笑肉不笑,只好低头抠自己的鞋玩。
蒋谕也不说话,沉默地坐在那,头发遮着脖子和半张脸,哪怕剩下的半张看着实在不错,那副毫不遮掩到阴郁气质也让人毫无靠近的**。
集合时间到,蒋谕脚步虚浮地跟着列队、站军姿。
烈日当空,空气都被热得变形,蒋谕却一边流汗一边觉得冷,脑子里还惦记着失联一周的谈昼,念头纷杂,撕扯得他血液沸腾。
耳边的声音更清晰,也更杂乱,像很多个通讯同时接通,很多人一起说话,声音争着抢着进到他耳朵里。
他甚至能听到不同频率的心跳声、刺耳的虫鸣和鸟鸣,尖锐的声音让他太阳穴的血管跳动。
蒋谕皱着眉头,挨着粗糙军训服的手臂一动就擦得生疼,胳膊上出现一道道血印子。
不适侵占着他的五感,让他浑身都别扭,想抬头看看其他的地方,放空脑袋里过量的信息,可他连千米外的树叶上的蝉都能看清楚,头更疼了。
要是谈昼在就好了,谈昼一定会抱着他,安慰他,声音轻轻的,带着笑,还有熟悉的让人安心的味道。
蒋谕闭上眼睛,安静地等待训练结束。
教官走进队列,挨个从学生面前走过去,表情严肃。被目光扫过的学生立刻挺胸抬头,夹紧尾巴,眼神飘向其他地方。
蒋谕听到一串规律得如同指针的脚步声接近他,最终停在他面前。
“出列。”
蒋谕上前一步,视野里出现一双熟悉军靴,慢慢又出现一张陌生的脸。
期待的神色褪去,蒋谕的表情冷下来,恹恹的,有些发怔。教官看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项圈:“戴上跟我走。”
蒋谕没接,另一个教官抢过来用胳膊箍住蒋谕给他戴上。
“这样不就得了,我帮你带这帮学生。”代班教官冲蒋谕挑眉,“还不走?等着我给你扛过去?”
蒋谕回过神,一言不发地走了。
两人一路走到飞梭旁边,蒋谕什么也没问,直接坐了进去,教官从驾驶位回头看他:“知道自己干什么来了吗?让你坐你就坐,不怕被我卖了?”
“我觉醒了。”蒋谕声音很轻,语气里有一丝欣喜,剩下的却是茫然。
“不开心?”教官从后视镜中看他。
刚觉醒的小孩一般都是很开心的,虽然马上要去学院过苦日子了,但刚觉醒的时候都挺开心。
“家人会不开心。”
教官笑一声:“理解。”
匹配中心的医生带他去精神力评估室,他躺在冰凉的床上,戴着巨大的头盔,上面五颜六色的触角在空中规律地转动。发热症状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敏锐的五感和酸痛难忍的肌肉。
蒋谕悄悄活动酸痛的腿和手,像运动过度导致的酸痛,他很想站起来跳一跳,医生在操作室里探头,蒋谕头顶的喇叭立刻响起:“别动了啊,再坚持二十分钟,很快。”
操作室的医生看着光屏上的检测报告,哨兵,精神力等级上面写着鲜艳的红字:A级,精神体一栏上面则是:无。
“没有精神体?”医生打通讯叫来另一名医生,“他没有基因和精神类疾病啊。”
“他十二岁精神力就突破同龄人阈值,有三个月的时间能看见精神体。”
“这不算病,没有其他并发症,只能说明他的精神力比平均水平强,觉醒后等级也会更高。”
觉醒不过百年,人类对于觉醒后精神体的缺失仍然没有明确的研究。没有精神体的概率极小,原因不明,无副作用,治疗方法只有多做疏导和保持心情愉快这两种。
不过也有后来痊愈的病例,但痊愈原因千奇百怪,在统计学上没有共性,根本没办法借鉴。
对于一个A级哨兵来说,没有精神体意味着他将在前线面临着同等级哨兵五倍以上的死亡率,没人会愿意顶着这样的风险去前线。
作战中心外勤部的大门刚为蒋谕打开就迫不及待地关上。
蒋谕拿着报告单出来,坐在走廊上的教官看见他,晃晃手里的钥匙:“送你回学校,收拾收拾准备转学吧。”
“一定要转学吗?”
教官边走边说:“你的情况比较特殊,具体内容还要和学院商量,你自己的意愿也很重要。如果实在上不了,也可以不转。”
“如果我转学了,还会被退回来吗?”
教官看他一眼,神色微妙:“看你的适应情况,实在上不了,可能就把你退回来了。”
蒋谕回到学校,在舍友艳羡的目光中还了军训服,去办公楼拿转学的材料。
在这些材料里面,夹着一张监护人同意书,蒋谕给谈昼发了一条消息:“哥哥,我有件事想和你说,你什么时候有空?”
意料之中的,谈昼没回。
又等了几天,军训结束,谈昼也没回消息,蒋谕已经办好了转学的所有材料,就差一个家长签字。
他没有把握让爸妈和谈昼同意他转学,毕竟没有精神体去作战中心还是太冒险,可他真的很想和他们一起上班,至少见面的时间多一些。
实在等不到家人回信,蒋谕自己先去了哨兵学院,学院很愿意接收他,但精神体必修课他没法上,学分不够,各种评比和奖学金就不能带他。
蒋谕没说什么,拟好签名交了材料,直接来到当初谈纾和谈昼上过的那所哨兵学院入学报道。
沈拾安看着宿舍门口提着行李箱的蒋谕,打心眼儿里疑惑:“你是、你是怎么进来的?我们宿管可严了,都不让外校进的,你是来看我的吗?”
他恍惚又高兴地走过去接过蒋谕的包:“来就来了,还带这么多东西。”
蒋谕跟着他进宿舍,四人间,上床下桌,独立卫浴,有阳台,比他的大学宿舍环境差点,但也还不错。
他把箱子放在空着的那张床旁边,擦擦椅子上的灰坐下了。
“坐那多脏啊,你坐我这。”沈拾安高兴地拍拍椅子,“你放假了?”
蒋谕没说话,而是这么瞪着眼睛看着他,神色非常不解:“你失忆了吗?”
沈拾安惊讶反问:“什么失忆?”
“我转学了,转到这,和你当舍友。”
沈拾安下巴掉了:“我怎么不知道?你怎么不告诉我?!舍友怎么不和我说??”
蒋谕皱皱眉头:“我和你说了。”
沈拾安开始流冷汗,干笑着打开终端开始翻聊天记录,艰难地找到一条蒋谕说自己要转学的消息。
他小心翼翼地辩解道:“我也没想到你转学转到我宿舍来啊。”
沈拾安见他没生气的迹象,直接坐到他旁边,好奇地问:“你哥哥怎么说,他同意你转学啦?”
蒋谕表情僵硬,面色隐隐发白:“我怕他不让我转学,就没告诉他。”
“这么大的事你敢瞒着他?!”沈拾安大惊失色,“他要是知道不得把你生吞活剥了?”
“不会的。”蒋谕有气无力地说,“他已经失联很多天了。”
“在基地上班都这样。”沈拾安叹口气,他爸妈也都不怎么搭理他,忙得一个月见不了几面。
蒋谕越坐着越想谈昼,想见面,又怕看见他失望愤怒的神色,干脆起身收拾床铺。
沈拾安的宿舍有个人转学走了,还没安排新人,蒋谕来了,正好补上这个空位,和沈拾安继续当同桌。
“你等等再收拾,给你看我的精神体。”沈拾安挤眉弄眼半天,变出一只摇着尾巴微笑的成年金毛寻回犬。
蒋谕目不转睛地看着它,毛绒绒的,四条腿,一看就是谈昼会喜欢的类型。
如果是他的就好了。
一键长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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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 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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