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谕，我回来了，你在学校还好吗？这周末要不要回家过？”
时隔42天，谈昼发来第一条消息，蒋谕蹭地从书桌前站起来，椅子在宿舍拖出刺耳声响。
根本不用思考，蒋谕脑子一热就要回复信息，“要”字在聊天框里还没发出去谈昼的消息又发过来：“我到你学校门口了。”
蒋谕心脏咯噔一下，抄起外套夺门而出，路上还不忘把那个要字删掉。
被吵醒的沈拾安睡眼朦胧地看向宿舍门口，风卷起的刘海落回脸上。
蒋谕拦了一辆公共飞梭，马不停蹄地向家里赶，开锁、打开家居机器人、换睡衣、抖开被子一气呵成。
最后，他打开终端回复道：“我在家，刚刚睡着了。”
“马上回。”
蒋谕如释重负，紧张平复，期待的心情又充盈起来，他在客厅踱步，看窗外没有谈昼的身影，就去玄关坐着等。
玄关的壁柜里一直放着一把小椅子，每次谈昼提前告诉他要回家，蒋谕就会在玄关等，不让他等就生气，哄也哄不好，谈昼只能给他放一把椅子，好舒舒服服地等。
谈昼拉着两只箱子开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蜷在小椅子上抱着膝盖的蒋谕。
他怔住，恍惚间仿佛看到那个还不到他肩膀的小男孩缩在门口固执地等他回来。谈昼眼眶发热，看着站起来和他一边高的蒋谕，想要摸摸他的头，觉得不合适，摸脸也奇怪，手掌一路向下，只好拍拍他的肩膀：“晒黑了。”
蒋谕本来还心虚着，不敢看他的眼睛，可谈昼的目光看起来太柔软，仿佛对他做什么都可以。
蒋谕接过箱子放在旁边，偷偷勾住谈昼的衣角，将他拉近一步，谈昼没什么反应，蒋谕大着胆子抱住谈昼的腰，紧紧地搂住。
谈昼第一次被和自己一边高的同性搂腰，不太适应，往外挣了挣结果抱得更紧，也只好随他去了。蒋谕克制地在谈昼颈边深吸一口气，气息扑得谈昼脖子痒。
“好了，先让我进去。”谈昼拍拍他的后背。
蒋谕嘴唇不经意在他的颈窝蹭蹭，谈昼无奈地把他扯开：“这么大了还这么黏人。”
好不容易放谈昼进家门，两个人坐在桌子前打开两个装满礼物的大箱子。
“这是你爸妈给你买的衣服、最新的终端、模型、背包、实体书……”谈昼一件件摆在蒋谕旁边，“我给你带了全息游戏眼镜，听说很火，很多小孩都爱玩，还有你要的全套厨具，剩下的都是零食，可以带去给舍友分一分。”
大大小小的东西快把客厅堆满了，蒋谕想解一解这几天的思念之渴，继续抱谈昼，可谈昼似乎不喜欢，他不敢太放肆，于是紧挨着谈昼坐下，巴巴地看着他。
谈昼侧脸阵阵灼热，被看得抿住唇角，目光游移：“这次任务复杂，时间久，荒野没有信号，下次我会注意。”
蒋谕：“嗯。”
谈昼扶着他的脑袋扭正：“去把你的东西收好。”
收拾好行李，谈昼去洗澡，蒋谕则去厨房做饭。
现在很少有人不吃营养液，反而去花时间一天三顿地做饭，蒋谕却不厌其烦，只要谈昼在家，就会亲自下厨，谈昼吃习惯之后喝营养液都会发愁，甚至想把蒋谕打包带到基地后厨去。
厨房里飘出浓郁的香味，谈昼湿着头发进来视察锅里的菜：“上大学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适应的地方？”
“……”蒋谕呼吸微顿。
谈昼听到他的心跳声变快了，疑惑地看他的表情。
蒋谕机械地翻炒锅中的肉片，油跳出来溅在手上都没有感觉：“没有。”
谈昼笑笑：“我以为你不喜欢这个专业。”
蒋谕不敢转头，半真半假地说：“我很喜欢。”
“同学呢？有没有交到新朋友？”蒋谕的性格太静，说难听点叫独，谈昼一直很担心他交不到朋友。
“嗯。”
谈昼见他兴致不高，话锋一转：“你之前说有事告诉我，怎么现在又不急着说了？”
蒋谕闻言身躯一颤，犹豫片刻把能源关掉，盖上锅盖。
厨房里只剩下微弱的滋滋声，蒋谕直挺挺地站在那，侧对他，低着头小声说：“我……转学了。”
转学了？哪三个字？转去哪？为什么转学？为什么不告诉他？为什么他不知道？
漫长的沉默之后，谈昼的大脑还是停转的，他完全没有理解蒋谕说的那几个字。
“什么？”
“我转学了。”蒋谕握紧拳头，“转到哨兵学院，我很喜欢那里。”
厨房再次安静下来，谈昼没动，蒋谕也不敢动，腿部肌肉绷得发酸，心脏恨不得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你转到哨兵学院了。”谈昼呢喃道，“觉醒了。”
“哥哥……”
谈昼打断他：“什么时候的事？”
蒋谕睫毛颤动，惶恐地说：“一个月之前。”
谈昼在头晕目眩中回忆起自己觉醒时的感觉，那滋味并不好受，他恨自己没能陪在蒋谕身边，要是他知道蒋谕觉醒，怎么也会想办法赶回来的，可蒋谕不告诉他，这么大的事宁可自己扛也不告诉他。
谈昼的下颌紧绷：“转学需要家长同意，我、你爸妈为什么没收到任何通知？”
蒋谕脸上血色褪尽，面白如纸，衬得他更加孱弱可怜，摇摇欲坠。
他扶住灶台，没去看谈昼僵硬的脸：“我仿了妈妈的签名。”
“蒋谕！”谈昼拍桌，砰一声，震得蒋谕肩膀一颤，“谁给你的胆子，这么大的事现在才告诉我！”
他扳过蒋谕的肩膀，提着他的领子，咬牙切齿：“如果我不问你，你还要瞒到什么时候！”
蒋谕忽然抬起头，倔强地直视谈昼：“我给你发了消息，是你一直没有回我。”
谈昼的手背暴起青筋，用力到发抖：“我不回你是因为没有信号，你一个人怎么能做这么大的决定？你至少要等我回来……”
“你不会同意我转学的。”蒋谕看起来想哭，眼神却是狠戾的，“但我非去不可。”
他猛地松开蒋谕，踉跄着靠在水池上，勉强稳住身形。
谈昼眼前五彩斑斓，太阳穴一胀一胀地疼：“非去不可，非去不可……”
“别碰我！”谈昼甩开蒋谕想要拉他衣角的手。
要是他现在没转学，谈昼的确有手段让他继续留在普通大学，可转过去就不是那么好退回来了，非病非伤非残不退，伤病不严重也不退。
谈昼用手臂遮住干涩的眼睛，蒋谕走到他身边，鼓起勇气：“我不想一直在家等着你们回来，不想看到你受伤却什么也做不了。”
不等谈昼回应，蒋谕倔强地继续说：“你们都觉醒了，我觉醒也是命中注定的事。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后悔。”
“别说了。”
谈昼听见“命中注定”四个字，有如全身浸泡在岩浆里，滚烫的无力感让他痛苦却不能嚎叫。
他放下手臂，露出一双无神又疲惫、布满红血丝的眼睛。被这样熟悉而陌生的目光注视着，又想到让他难过的罪魁祸首是自己，蒋谕的胸口也不可扼制地疼痛起来。
谈昼抚摸他的脸，轻声问道：“如果我也非拦不可呢？”
蒋谕抓住他的手腕，一寸寸逼近他。
他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需要拼命仰着头才能看到谈昼的脸的小孩，他有着毫不逊色的个头，甚至更加蓬勃坚韧的身体。
那双暗潮汹涌的绿眼睛直直地望进谈昼心里，谈昼毫不退让地凝视回去。
蒋谕握着他的手腕，慢慢地把自己的脸贴上去，像极了一个温柔亲昵的抚摸。蒋谕一只手按在水池边，将谈昼挤在了狭小的空间内，既不能前进，也不能后退。谈昼忍不住向后仰。
两人的鼻尖只隔了一只拳头的距离，蒋谕眷恋地用嘴唇贴住他的手掌，悄然道：“你不会这么做的。”
谈昼把手抽出来，攥了攥滚烫的手心。
“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做。”
他们直视彼此，角力般不肯先挪开目光，蒋谕的手臂情不自禁环绕在他身后，谈昼皱着眉推开他，一回神蒋谕的眼神已经落在了他的下半张脸。
谈昼觉得蒋谕的眼神很奇怪，他紧皱眉头试图把蒋谕从身上撇下来，蒋谕却越抱越紧，垂着眼睛喃喃自语：“你不会这么做的，你舍不得，我不是你最爱的人吗？”
谈昼不得不偏过头躲开他的视线和呼吸，蒋谕一边在他的身上嗅闻，一边不那么熟练地用精神力在谈昼的周身试探，宛如游蛇纠缠着他。
“你不会伤害我的……不会，永远不会……”
谈昼挡住那蠢蠢欲动的精神力，呼吸渐渐急促，他用力喘气，手臂格在两人身体之间，脸色透出尴尬和羞恼的红。
“你、你在干什么？把你的精神力收回去！”
蒋谕一口咬住谈昼的肩膀，力道大得谈昼发出沉闷的痛哼。
“哥哥……哥哥……”蒋谕用牙齿磨他。
谈昼疼得缩了下脖子，反手掐上他手臂的麻筋，终于将蒋谕从身上分开些。
他伸出手背放在蒋谕的额头上，果然滚烫无比，蒋谕的全身都很烫，包括刚刚握着他的手。
生病了。
“别拦着我。”蒋谕抬头，混沌委屈的目光看得谈昼放轻了呼吸。
“别拦着我……”颤抖的气音让谈昼沉沉叹息，心疼地摸摸蒋谕的脸。
蒋谕又看向他的唇，眼神直勾勾的，在怜爱的目光中再次凑近。
谈昼疑惑地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直到他微微歪头，缓慢地拉近两个人之间本就不多的距离。
谈昼忽然很害怕，大脑已经完全宕机，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看着蒋谕靠近，心里翻涌起惊涛骇浪，他惊愕得愣在原地，甚至忘了推开，只有脑海中在疯狂翻滚着抗拒和震惊。
蒋谕一点一点凑近，眼神忽然从嘴唇挪回谈昼的眉眼，他痴痴地望着他，嘴唇张合，谈昼认出了这无声的两个字。
“哥哥。”
谈昼浑身巨震，触电般一抖：“蒋谕，停下，蒋谕！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比狗皮膏药还黏人的东西缓慢地眨眼，似乎在辨认眼前人的神色。那张脸上的抗拒、震惊、乃至厌恶，让他沸腾的血液发凉。
他缓缓停住动作，两人鼻尖对着鼻尖，蒋谕眼中多了些许挣扎和清明，他的目光在柔软的嘴唇上流连一圈，想要接近，可看着这样让他心痛的表情，不禁鼻腔发酸，咬着牙止步在毫厘之间。
谈昼手臂一重，蒋谕已经闭上眼睛，从身上脱力滑下去。谈昼被带倒在地，茫然地呼出一口气。
已成年[摸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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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章 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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