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叙白没有立刻回答寿宁长公主的话,反而问崔雪姬:“你如今当我是什么?”
崔雪姬不明所以,她根本就听不懂寿宁长公主与崔叙白对话中的机锋,于是老老实实答道:“哥哥就是哥哥啊,你一直是我哥哥,还能将你当成什么?”
听完崔雪姬的答复,崔叙白眉头轻轻皱了一下,很快就捋平了。
虽然他不知道雪姬是何时对他死心的,但她这样很好,二人兄妹而已,来日她嫁她的如意郎君,他独自煎熬人寿便可,何苦再拖累上她、再拖累上她为他伤怀呢。
“母亲难道看不清雪姬的心吗?”崔叙白说这话时有些许失落,却未在人前表露出来。
寿宁长公主叹了一口气,雪姬对叙哥儿无意,她也不是乱点鸳鸯谱的人,转而问道:“叙哥儿,你今日为何打雪姬?”她到勇毅候府,是专门来阻止儿子想将雪姬许给宁国公府沈家十一郎沈皙之的。
她自然明白儿子的良苦用心,这些年来,宫中的沈皇后一直没有断除去雪姬这根眼中钉、肉中刺的念头。
沈皇后对雪姬的怨恨,源于沈皇后对雪姬生母阮夫人的怨恨。
阮夫人未出阁前,乃镇国公独女,出身高贵,加上有倾国倾城之貌,又在闺中闲暇之余作了一篇《华音赋》,十三岁便名动江南,成为先帝给当今景元帝钦定的太子妃。
沈皇后同样家世出众相貌出色颇具才情,却处处要被阮夫人压一头,阮夫人可以做钦定的太子妃,沈皇后却只能做钦定的太子嫔,人人都要将沈皇后与阮夫人比一比,沈皇后一直厌恶阮夫人。
即使阮夫人至今已死了十年之久,沈皇后还是活在阮夫人在世时的阴影下。因景元帝一直对阮夫人念念不忘,尤其是阮夫人死时还年轻美丽,那张芙蓉美人面一直在景元帝脑海中挥之不去。而沈皇后日渐衰老,在景元帝心中的地位也越来越低,甚至不如齐贵妃。齐贵妃也就比沈皇后年轻十岁,更有一张与阮夫人五分相似的脸蛋。因齐贵妃也养了一位皇子,京中景元帝欲废后废太子的谣言就没有止过。
儿子想要雪姬嫁沈十一郎,无非就是笃定沈皇后不会对宁国公府沈家的宗妇下手,沈十一郎是唯一能够庇护雪姬免遭沈皇后毒手的人,连太子朱烨都做不到这一点。
沈皇后与太子说来也奇怪,明明二人是亲生母子,沈皇后对太子却是一向不冷不热的,到沈皇后遇喜且被太医诊断出十有**这一胎是个小皇子时,沈皇后对太子越来越不待见。
寿宁长公主也看出景元帝想要废太子改册齐贵妃所生的二皇子朱洵为储君的想法。
她倒是更喜欢太子继续做储君,再没有比太子宽厚仁德的储君了,那孩子她从小看着长大,性子光明磊落,被内阁以顾阁老为首的几位老先生教导得很好,有君子之德、圣人遗风。
在寿宁长公主看来,太子朱烨比景元帝这位生性多疑、自以为是的君父要好上千百倍。
寿宁长公主的思绪越飘越远,直到听崔叙白说雪姬今日在学堂打架的事,寿宁长公主才不再想皇家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
寿宁长公主紧张兮兮地拉着崔雪姬左看右看,将崔雪姬从头看到脚,连她的一根头发丝都没有放过,只在崔雪姬脸上发现了一道指甲的划痕,那划痕就小拇指指甲盖那么宽, “太过分了!”
“母亲您也觉得雪姬在学堂与乐安郡主打架太过分了。”崔叙白正准备将乐安郡主的伤情告诉寿宁长公主。
寿宁长公主却道:“本宫是觉得薛宝宝那个死丫头太过分了!果真是有什么样的娘,便教养出什么样的女儿!”她未出降前,与乐安郡主薛宝宝的母亲平阳长公主便是死对头,原先她们姐妹俩感情挺好的,直到还是镇国公府大小姐的阮夫人进宫备选公主伴读,她与平阳长公主都想阮夫人成自己的伴读,最后阮夫人选了她、没有选平阳长公主,因此姐妹间撕破了脸面。
“母亲,您对雪姬溺爱太过,这样下去雪姬她会越发莽撞大胆,日后雪姬要闯出弥天大祸,您也这般默许宽容她的错处吗?”崔叙白一心想教好崔雪姬,不想她一直是小孩儿心性,她要犯错,往后无人庇护她,她又当如何?
寿宁长公主一个字也听不下去,牵起崔雪姬的手,要带她去平阳长公主府邸理论一番。
崔雪姬跟着寿宁长公主离去,袖子里的信封掉到了地上,她都没有察觉。
信封里原来装的是齐宝珠写给剑书的情书,但那封情书在崔雪姬来我闻院时不小心掉进了一个水坑里,她就重新写了一封,这封情书已经没有齐宝珠的原话了,因为崔雪姬认不清情书上被水模糊的字迹,于是凭着自己肚子里的墨水东拼西凑出这么一封情书。
“亲亲我的爱郎,白驹过隙,四时更替,而我爱你,并非一朝一夕。我日也思君,夜也思君,行也思君,坐也思君。我读遍百家全书,阅尽诸子散文,只为与爱郎写这封信时能滔滔不绝诉说衷情……”崔叙白勉强看了这情书的前面一段话,心里醋意翻滚,难以再读完这封情书,他觉得心口一阵疼痛,随即呕出一口血来,吓坏了书房内垂手侍立的剑书。
“大爷,您怎么了?”剑书上前。
崔叙白将手中信纸胡乱塞进袖中,推开了剑书来搀他的手。
“我没事。剑书,你替我去办一桩急事,查一查雪姬最近接触了什么人?”
这情书中的爱郎到底是谁?他一定要查清楚。
*
平阳长公主府邸。
寿宁长公主带着崔雪姬登堂入室,已经做好将平阳长公主母女骂得狗血喷头的准备。
但看到薛宝宝的那一刹那,寿宁长公主愣了片刻。
薛宝宝两个眼圈积聚青紫的瘀血,明显是有人拿拳头用力打出来的,还有薛宝宝的右胳膊裹了一圈又一圈素布条,显然伤得不轻,至少比雪姬伤得重。
平阳长公主看到崔雪姬这个害女儿负伤的罪魁祸首,气不打一处来,怒道:“皇姐这是带着崔二姑娘来赔罪的?”
寿宁长公主爽朗地大笑了几声,未用正眼瞧平阳长公主。
“平阳,你未出降前,在宫里就打不过我,现在你女儿还是打不赢我家雪姬。”
平阳长公主被这话臊得脸红,举袖遮面,待脸没有那么烫了,才放下袖子,平视寿宁长公主道:“皇姐,我家宝宝好歹是皇兄亲封的郡主,崔二姑娘以卑犯尊,按照大昭律法,崔二姑娘这颗小脑袋不一定能好好呆在她脖子上。”
寿宁长公主丝毫不惧,她牵着崔雪姬到厅上主位落座,而平阳长公主与薛宝宝只能坐在居东的客位。
这是皇家礼制,寿宁长公主身为天子胞妹,比平阳长公主的身份要高出一大截。
“从前本宫与平阳你也经常打架,你也打伤过本宫,本宫可曾将大昭律法摆出来,要平阳你的脑袋啊?”寿宁长公主优雅地喝茶,气定神闲。
平阳长公主汗颜,“不曾。”
“本宫看雪姬与你家宝宝就是闹着玩的,小孩子打架能叫打架?不过是互相摸了几下,平阳你说是不是呀?”寿宁长公主威严一瞥,一下将平阳长公主震慑住了。
平阳长公主又不想女儿白吃这个哑巴亏,推着女儿到寿宁长公主跟前道:“皇姐,你别欺人太甚了?崔二姑娘伤势如何?我家宝宝伤势又如何?这能叫小孩子互相摸了几下,那崔二姑娘下手也太不知轻重了。”
薛宝宝的心思却不在与寿宁长公主、崔雪姬理论上面,她家刚来了位贵客,她着急去见贵客,于是挣脱了平阳长公主的手。
“母亲,女儿能先去书房给爹爹送甜汤吗?”
平阳长公主心烦意乱,一巴掌掴在薛宝宝脸上,“你着急什么,先将你在学堂受的委屈与你姨母掰扯清楚了。”
寿宁长公主勾起唇角,她当然知道自己这个外甥女在着急什么。
少女怀春,做娘的怎么拦得住。
寿宁长公主对崔雪姬耳语了几句,崔雪姬轻轻道了声“明白”,而后与平阳长公主说道:“殿下,雪姬在学堂,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唯有打架,雪姬是最在行的。”
平阳长公主从崔雪姬进门时,便忍不住打量她这张小脸,试图在她身上找到阮夫人的影子。
听到崔雪姬这样说话,顷刻间平阳长公主眼眶便红了,想来阮夫人当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的女儿竟然沦落到如厮田地,没娘的孩子,就是可怜。
看在死去的阮夫人面子上,平阳长公主也不想与崔雪姬计较那么多了,“你叫雪姬是吗?本宫与你娘亲也算有一些交情,她是一个非常完美的女人,可惜红颜薄命。听闻你的身子也不好,一直吃什么药?”
寿宁长公主与平阳长公主寒暄起崔雪姬的身体状况,崔雪姬也插不上话,被打发去和薛宝宝一起顽。
薛宝宝却不想和她顽,只想去书房送甜汤,又觉得自己去见太子表哥,需得有个人帮自己打掩护,就决定是她了。
“崔小二,你陪我一起去书房给我爹爹送甜汤。”是不容拒绝的命令口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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