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 35 章

夜已深,林玄赤脚拎着高跟鞋跨过走廊,刷卡进入对门的套房。

开门声不算大,民宿兴建的年份也并不久远,按理来说应当不会惊醒廖绮玉才对。

然而当林玄小心翼翼地掩上门,刻意没有开灯,借着浴室透出的熹微光线蹑手蹑脚地走到床的另一边,掀起被子准备躺下时,廖绮玉瞬间转了个身,擎着无神的双眼正望着她。

本就白皙的脸,配上那双一动不动的杏眼,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正对林玄。林玄吓得心头一颤,立刻从床上坐起来,甚至顾不上什么装睡了。

“去哪了?”廖绮玉睨她一眼,像是责怪她的大惊小怪,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瞧给你心虚得。”

林玄没敢将目光与母亲对上,稍稍低下了头,紧攥被子的手已然开始有些发抖,“没……刚刚去看展览了,碰到一个大学同学,就一起吃了个饭。”

话不过刚刚说出口,林玄就有一些后悔了。

她原本编造的那些借口,精心量度过的路线,一个也没有用上。只不过是廖绮玉随口一问,她就哆嗦着和盘托出。

“什么饭要吃到十一点?”廖绮玉显然不太相信林玄说的话,眼珠略微转了转。

“路程比较远,才回来晚了。”林玄尝试着解释,即使知道自己的理由有多么的苍白无力,有多么不可信。

她原以为廖绮玉要接着指摘她,可对方只是望着她,什么话也没说,随后又了然地挑了挑眉,阖上眼不再过问。

“我先去洗澡了……”她从箱子里拿出换洗的衣物,再次开口,仿佛在等廖绮玉的首肯。

对方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嗯”,将身子转了回去,头枕在手臂上。

即使廖绮玉看上去确实是要睡了,可林玄还是没敢放松下来,动作轻悄地将旅行箱的链子拉上,这才赤着脚走向浴室。

浴室门口铺设的是瓷砖,光脚踩在上头格外刺骨,林玄没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便听见床那边再次传来动静:“怎么了?是不是磕着了?妈妈还没睡,你可以开灯。”

对方突如其来的关心让林玄有些无所适从,以至于不知该如何应答,憋了半晌也只晓得讷讷地应一句“不用”。

褪了衣物,林玄看着镜子里右边锁骨上的吻痕,仍旧泛着淡粉色。她没来由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肩头,指尖一触碰到那吻痕,眼神就急匆匆地要躲闪,仿佛是触了电。

虽然W没在她的身边,可见到这样明显的吻痕,她难免会想起对方情动时的样子。

在性-伴侣的身上种草莓,并不罕见。动情的时候莫说是锁骨,就连腿侧都会被烙上唇印。

可刚刚两人又没有什么逾矩的行为,又怎会让他情动到按捺不住,非要吻在她的锁骨上呢?

问题出现在林玄脑海的那一刹,她似乎已经知道了答案。

倘若不是他执意要捉弄她,那便只可能是——

他在这段只允许存在肉-体接触的关系里,动心了。

林玄后知后觉自己貌似闯了祸,但只是心头有些莫名的胆怯,并非抵触。

年少时,闺蜜凌淼常常骂她恋爱脑,这点她承认,她的确是极其容易动心的人。

她会喜欢夏日篮球场上半扬起的校服下,淌过汗液的腹肌;她会喜欢善解人意的学长身上那阵清新的体香;她会喜欢同桌手上干净而蜿蜒的血管……

仿佛只要给她一个心动的点,她就能围着对方团团转。

可是经历了那场婚姻后,一切都变得不同了。

她的取向变得极其固定,她开始喜欢被爱滋养长大的人,喜欢桃花眼,喜欢眼下的泪痣……

持有这些特征的人,平日里她也偶有遇到,只是心动都会在分开后戛然而止,不会有下一步的进展。

唯独是W……

W就算不在她的身边,她都或有或无地惦记,甚至心脏也跟随着他忽上忽下。

心脏只告诉了她,她心动了,却没告诉她原因。

林玄甚至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因为这些特征对W有好感,还是她的确对他这个人心动。

对于常人来说,这其中细微的差别并不重要,他们只会在乎“自己的确心动了”。

可是对于林玄来说,心脏才是她的眼睛。

她如果无法分辨喜欢的是W,还是喜欢W身上那些像陈宴的地方,她根本无法允许自己沉沦下去。

一番洗漱,林玄又再整理了一顿自己的心情,才装作若无其事地从浴室走出。

刚才浴室的水声潺潺,直到她走出浴室才发觉,房间里突然开了电视。

她将衣服丢进脏衣篓,准备明天再抱下洗衣房,而后才趿着酒店备的一次性棉拖鞋走到床边,掀被躺下。

身边的廖绮玉早已坐起身,倚靠在床头的软包上,瞄了林玄一眼,又伸手去探床头柜上的遥控,随手一关。

房间再次暗了下来,林玄看得出廖绮玉是故意在等她的。

“有话想跟我说吗?”林玄翻来覆去,还是将心里的疑惑问了出口。

从前同住一家,就算林玄外出未归,廖绮玉也鲜少会特地坐在客厅里等门。只偶尔几次,听说她早恋,才怏怏不乐地坐在林阳舒身侧,反复打着哈欠。

廖绮玉看着林阳舒暴跳如雷,依旧无动于衷,只是时不时掀着眼皮瞥向墙上的古董钟。

见林阳舒忍不住要出手打林玄,廖绮玉才叹了口气,起身将他拉住,用那双如羊脂般雪白的手在林阳舒的胸口安抚,“别跟她动气了,小女孩懂什么。明天你还有早会,该说的你都说了,不如早点休息。”

林阳舒走后,廖绮玉依旧坐在沙发上没有挪动。那双半阖着,像是昏昏欲睡的杏眼,总算睁了睁。她看向林玄,却迟迟没开口说话。

“妈妈…”林玄刚松了口气,想要上楼休息,话还没说完,就见到廖绮玉拍了拍身侧的位置,示意她坐过去,只好照做。

后来廖绮玉跟她说的话,她已经记不大清了,只记得问了她很多句“为什么”。

看着刚刚廖绮玉脸上挂着的神情,林玄便又再想起那个夜晚。

她想,母亲该有什么话想跟她说的。

“嗯,”廖绮玉突然有些错愕,她知道自己的女儿一向大方得体,辨人脸色的本领一流,根本不担心林玄在外会被斥责不够圆滑。

可她从来没想到,林玄会知道她在想什么。

毕竟林玄的目光,从来都只会聚焦在林阳舒的身上,又怎么会注意到站在林阳舒身后的她呢?

“刚刚你说,跟大学同学吃饭了,”廖绮玉的语气明显软了下来,任谁听了都不会觉得是一种责怪。

可那阵温馨的问法却叫林玄没来由地胆寒,她本能地抗拒着廖绮玉的亲近。

明明共枕一张大床,中间却像是隔开了一个太平洋。甚至在廖绮玉开口后,林玄又再次朝着床边挪了半分,抱着腿蜷缩着身子,垂下眼眸。

“是男同学吧?”

“……什么?”林玄突然有些惶恐,不知该如何应答,也不知母亲为何有这样的疑问。

是一贯的猜测,还是她真的看见了什么?甚至有一刻,林玄都要怀疑自己的记忆出了错。

总不能是自己忘了用沐浴露吧……?

“……吻痕。”林玄的脸一下就烧起来了,两耳嗡嗡。

“……不是,”她下意识地想要去解释,像是自己真的做错了什么。

更糟糕的是,身体比她先一步反应。

原本紧贴床单的脚趾突然紧紧扣着,小腿上的肌肉也不自觉地用力收缩,抽得她生疼。心脏猛烈的跳动,伴随着不断上升的体温,她甚至有些晕眩,支撑不住往床边倒去。好在她意识还算是清醒,手掌撑在了床边,才稳住自己的身躯。

即使在黑暗中,林玄看不见廖绮玉的反应,可她总感觉黑夜中有一双杏眼正打量审视着她。

小时候廖绮玉最常对林玄说的话就是“妈妈不喜欢撒谎的孩子”。

廖绮玉现在一定觉得她在南城独自生活的这些年学坏了吧……?

不,或许对他们来说,她早在英国留学时就已经“翅膀硬”了。

“谈恋爱了?”林玄的心里还在斟酌着如何措辞,对方却已经替她找好了理由。

事已至此,她也只好顺着杆子爬了。

“嗯。”她的眼睛依旧忍不住朝身侧瞥去,实在想知道廖绮玉现在该是什么样的反应。

可她能见到的,只是一片虚无,对方连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她无从猜测。

“就是为了他,所以当年不惜伤害自己吗?”

林玄觉得今天的廖绮玉实在太奇怪了。

母亲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意有所指。

那些她自以为掩盖得很好的事,母亲似乎全都知道。

但林玄还是决定要继续装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左手上的疤,还不够深刻吗?”

她的一字一句都凿在了林玄的心头,好像在她的眼里就没有什么秘密。

上学的时候,林玄时常会听其他母亲会说,“女儿是我生的,难道我还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吗?”

这样的话,廖绮玉从来不会对她说。

所以林玄自然而然地觉得廖绮玉只是履行一个母亲,一个妻子的责任,从未真正把她当过自己的女儿。

明明家境不算差,还不至于要走上绝路,可廖绮玉还是会推着自己的女儿进火坑。

没有一个母亲会这么做吧?

“难道你真的觉得,江睿就那么好吗?”

林玄几乎是哽咽着说出这句话。

这些话她憋在心里很久了,她真的很想问,母亲到底有没有一次,哪怕一次心疼过她。

“……没什么不好的。”

对方应得云淡风轻,像是将她受的那些折磨全都轻轻带过。

林玄强压着委屈,用力地从喉中挤出几个字来:

“如果那次我没被抢救回来呢?”

压在心头的那座石头无法挪动,即使被时间冲刷成了细碎的石砾,心脏依旧会被反复剐出伤痕。

脑袋本就炽热得几近无法思考,林玄此刻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崩溃了。

眼泪决堤,她只知道抱着自己的腿低声哭泣。刚换上的玫红色连衣裙,承接着她每一滴不甘的泪水。

泪花洒在红裙上,分不清那究竟是她的泪还是她心尖上的血。

对方显然已经陷入了沉默,半晌又再次传来叹息声,辩驳着“可是你还活得好好的”。

“难道你真的要看我死了才安心吗?”林玄无法再忍受下去了,想要伸手去揿床头的那阅读灯开关。

她真的很想知道,母亲说这话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样的表情。

廖绮玉已然不再接话,只是翻了个身,没来由地说了句“睡吧”。

房间里只剩下空调呼啸声下掩盖着的,林玄的抽泣声。

然而廖绮玉依旧没有再开口,就连安慰的动作也没有,好像林玄此时此刻就死在她的面前,她也不会有任何反应。

“你就那么恨我吗?”林玄再次追问。

回应她的,仍旧只有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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