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庆侯府。
大家食不知味地熬过了这顿宴席，早都没有了赏菊的心思。老侯夫人和卫夫人也看出了大家的心不在焉，所以在她们起身告辞时，只是致歉，并未强留。
只有吴氏和苏府的三位姑娘是例外。
老侯夫人心中清楚，今日的事情是一定会传出去的。除了苏府，她再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而适才苏念檀的冷静模样，也让她愈发满意。
所以当其他客人都被送出侯府后，老侯夫人特地请了吴氏去说话，又让卫夫人带着三位姑娘在侯府中四处转转。
不得不说，安庆侯府的景致还是不错的。老侯夫人似乎非常喜欢菊花，苏念檀跟在卫夫人身后一路走过来，光菊花的品种就见到了十几种。
就连面色不虞的苏念栩与苏念楠，一时间都被形色各异的菊花吸引了注意力，啧啧称奇。
卫夫人笑着介绍：“这一株名紫龙卧雪，旁边的这是朱砂红霜……哦，那边的叫玉翎管。”
苏念檀不自觉跟着点头。
她前世曾经接过一桩生意，为一位富豪太太定制二十四件旗袍。那位富豪太太痴迷于养各种珍稀花草，要求这二十四件旗袍全部手工绣上罕见的花草品种。
当时的苏念檀可没少下功夫。
得益于当初的努力，现在看到这些罕见的菊花品种，她也能品评一二了。
苏念檀习以为常的表情，落在卫夫人眼中，却为她添了一重别的考量。
卫夫人这次来的时候带着自己的长女卫如澜，此时一个眼神递过去，卫如澜会意，便暗暗引着苏家的其他两位姑娘往另一条路上走。
苏念檀刚要跟上，卫夫人突然状若无意地挡在她面前，指着她身后的方向：“二小姐可曾见过这个品种？”
苏念檀眉头一蹙，搞不清楚卫夫人是何用意，见她只是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只好回头迅速瞅了一眼：“是瑶台玉凤。”
卫夫人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想起嫂子告诉她的关于菩提树的典故，忽而又了然地点点头：“苏老太太果然见识广博。”
这关祖母什么事？
苏念檀有一瞬间的愕然，但是她并不想在此时解释什么，误会就误会吧。她此时更想知道的是卫夫人单独留下她到底有何用意？
卫夫人一边装作为她介绍菊花，一边引着她拐了两个弯。苏念檀一抬头，待看清楚眼前的景象后，顿时心中冷笑起来，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大概十几米外站着的，正是头上还带着伤的纪良淮，以及一位容貌绝佳的异域女子。
联想京中的传言，以及刚刚看过的闹剧，苏念檀很快便明白那位异域女子的身份了。
特地带她来看这两人你侬我侬的样子，意欲何为？
卫夫人却并未回答她，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两人，苏念檀无法，只能一道站着。
她们正好站在一颗粗壮柳树的背后，那两人并没有发现她们的到来，而他俩的对话，却是断断续续传进了苏念檀的耳中。
“都怪我……不该来……”
泫然欲泣的女声，应当是那位叫作法依则的异域舞姬。
“……绝不负你……死生相依……”
痴情哽咽的男声，这肯定是纪良淮了。
卫夫人侧过头，想看看苏念檀到底是何反应？是尴尬、愤怒，亦或是担忧、哀怨？
哪想到苏念檀竟然是一脸无聊，甚至于还捂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然后扭头看她，眼中是明晃晃的疑问：能走了吗？
卫夫人一时失言，过了片刻后无奈而笑，努努嘴示意她可以走了。
苏念檀施了半礼，扭头就走，却在即将走出花园时慢下了脚步，她知道，今天卫夫人的话怕是还没有说完。
果然，不消片刻，急匆匆的脚步声就在她身后响起：“苏二小姐，请留步。”
苏念檀停下脚步，徐徐转过身：“卫夫人，请讲。”
卫夫人看着她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无奈苦笑：“是我多此一举了。”
苏念檀扯了扯嘴角：“所以卫夫人是希望我如何？知难而退？”
“不，”卫夫人却是认真看向她，“这虽是我的主意，但老侯夫人也是默认的。我们是想让你看清所有后，再问你，愿不愿？”
愿不愿？
跳过她的家人，直接来问她一个待嫁闺中的弱女子，愿不愿？
苏念檀几乎要笑出声，不知道卫夫人何来此问。
可是这一次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卫夫人便一脸肯定地看向她：“那一日嫂子从苏府回来，便说你有几分像她当年的模样，当时我不明白，眼下却懂了。”
“我不知苏老太太怎会甘心被禁锢在苏府后宅这许多年，但是她老人家教养出的姑娘，也必不是一个小小的苏家能锁得住的。”
在卫夫人看来，一位寻常的妾室，怎么可能既见过异国他乡的菩提树，又认识这么多价值千金的名品菊花？
这位苏老太太，绝对来历不凡。
苏念檀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这还真是一个美好的误会。
不过若真是能借此抬高祖母，她是一点不会介意的。
虽然卫夫人关于祖母的猜测有些偏差，但是最后一句话却说对了，她苏念檀，并不愿意被困在苏府，或者是困在任何后宅，蹉跎一生。
既然是这样……
苏念檀的眼神转向卫夫人，眸底重新浸上浅浅笑意，仿佛听到自己内心微笑的声音：你好呀，生意伙伴。
卫夫人看着刚刚还一脸戒备的少女，忽的收起了所有尖刺，眉眼弯弯地望向自己，不知为何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卫夫人，是代表老侯夫人，来问我愿不愿吗？”
卫夫人难得有了转瞬的犹疑，却还是在略微思索后点点头：“正是。”
“那侯府希望我做到哪一步呢？”
卫夫人被她忽如其来的问题问的一愣，面色渐渐认真起来：“家宅和睦，人丁旺盛，堪当重任，生死与共。”
苏念檀弯着脑袋想了想，展颜笑道：“这也不难。”
没等卫夫人高兴，她又紧跟着问：“那不知，安庆侯府，能为我做到哪一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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