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我不走

半个时辰过去,门被大力推开,张袅袅被推门的力量推送到一边。眼睛所看到的是一双精致的官靴,她她心中一惊,立即跪下,仰望着那高高在上的姜阁老,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不是我要出去的,不是我,我是被他抓出去的。”

面无表情的姜阁老坐于椅上,张袅袅膝行上前,颤抖的手轻轻拽住他的衣袍,眼中含泪,楚楚可怜地望着他,身子如同秋风中的落叶,微微颤抖。

良久,姜阁老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威严:“如此说来,你并非自愿离去?”

张袅袅先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随即又慌忙摇头,泪珠儿在眼眶里打转,“不是的,我绝非自愿。我也不知那人为何突然闯入,拽着我就走,还……还吓到了我。”

“被挟持的?”

张袅袅连忙点头,声音中带着哭腔,“是。我不走,我还要留下伺候阁老,我不走。”

姜阁老对她的回答似乎颇为满意,缓缓起身,迈步离去。张袅袅背对着门口,吓得一身虚汗,瘫坐在地上。这时,刘青在门口高喊一声:“张姨娘。”

张袅袅吓得一个激灵,连忙回头。刘青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道:“张姨娘,老爷让我转告您,既然不想走,那就最好。否则,蓝家的某个人,或是整个蓝家,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您可就真成了无依无靠的人了。”说完,他笑着关上了房门,留下张袅袅一人在屋内,满心惊恐。

夜深人静之时,元家大公子元明嘉得知了弟弟的遭遇,匆匆赶来探望。他语重心长地劝说道:“明钦啊,不要再因贪恋张袅袅得罪姜阁老了。如今东宫那边对朝堂上的各位御史本就颇有微词,若是再与姜阁老结下梁子,咱们元家可真是雪上加霜了。”言罢,他轻轻摇头,眼中满是无奈与担忧。

**

蓝梓炎走后的第二日,军营收到了京师的圣旨,严厉指责蓝梓炎指挥不当,延误战机,责令他即刻调整部署,全力攻打宁夏镇,不得有误,否则严惩不贷。

姜婉妤与众将领代蓝梓炎接旨,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已是她入营以来接到的第二道催促攻城的圣旨了。每份圣旨都是督促蓝梓炎速速攻城,而这一次,更是毫不留情。

她心中暗叹,那些高高在上的权贵们,为了争夺权势,竟将将士们的性命视为草芥。若蓝梓炎强行攻城失利,更多的城池落入敌手,他们难道就不害怕吗?

姜婉妤端正心态,每日前往伙食营领取双份饭菜,又至医官处取来伤药。竹沁与蓝恩望着她日渐消瘦的身影,满心不忍,却也无可奈何。

众将军都在有序地训练手下的士兵,大家的训练更积极卖力。唯有周将军,时常醉得不省人事,潘将军几次欲上前劝解,都被沈将军拦下。沈将军轻叹道:“让他喝吧,他心里的愁苦只有酒能抵挡一阵了。”

沈将军是宁夏玉泉营的将领,周将军是广武营的,两地相距不远,每当和巡抚谈论营地军事之际,两人都会攀谈几番,故两人颇为熟稔。

当初忽拜在蓝梓炎的猛攻下,一路节节败退,退出广武营时趁乱叫掳走了周将军的妻儿。当时谁也不知道此事,周将军也一直绝口不提,这又何尝不是在避免给众人添麻烦,这也是他一直着急打仗的原因,就想着早些入宁夏镇找到妻儿。

沈编继续说道:“周夫人一直跟随周将军南征北战,是出了名的伉俪夫妻,十分恩爱。婚后十年方得一子,如今却被忽拜掳去作为威胁,怎能叫他不发泄一下。”

潘将军点头,“难怪,今日在战场看到周夫人也是不惧生死,心系百姓之人。老周也是,既不能违背圣意和职责带领大军撤退,也不能违背良心看着妻儿被俘,实在两难。唉——”

沈将军亦叹,“现在,唯有期盼蓝将军那边一切顺利了。”

**

蓝母还是来到了姜府,去找了姜老太太。她坐下后,哭天抹泪的将事情前后说一通。

姜老太太放下了手中那串泛着温润光泽的佛珠,目光中带着几分淡然与威严:“‘强抢’二字有些严重了,姜府门楣尚不至于沦落至此。蓝夫人的话老身听明白了,我久居后院不管前面的事,不过,咱们亲家一场,帮你问问倒也是分内之事。至于你刚才说想把人接走,那还得问问阁老的意思。”随后,打发仆人,将张姨娘带过来。

张袅袅来了后规矩行礼,蓝母起身走上前,紧握着袅袅那双柔荑,泪眼婆娑,“袅袅,你和姜家老太太说说前因后果。”言毕,又自怜自艾起来,“我这苦命的侄女,正值豆蔻年华,怎料竟被强行纳为侧室。”

姜老太太头疼地闭上眼,随即又缓缓睁开,目光中闪过一丝审视。原来这就是要给蓝梓炎做妾的那个姑娘,是个尤物。她问:“你是张袅袅?”老太太年纪虽大,耳聪目明,声音洪亮。

张袅袅低垂眼睑,轻声细语:“是。”

“你姑母已在我这儿哭诉多时,欲让我放你归家。但你既已为阁老之人,我实难插手。不过,我且问你,你是否要回去?”

蓝母没想到姜老太太这么痛快,她抬头看着张袅袅,“袅袅——”她就等着袅袅点头应允,那她今天就是在姜府大闹一场,也要把袅袅闹回去。

然而,袅袅却只是轻轻抬头,望向姑母,复又低下头去,声音坚定,“阁老待妾很好,妾身不愿离去。”

蓝母闻言,惊愕之色溢于言表,她难以置信地望着袅袅,急切地问:“袅袅,你在说什么?莫非是受了胁迫?你快快说来!”袅袅却似未闻,目光不曾再向蓝母投去半分。

姜老太太再次拾起佛珠,轻轻捻动,对蓝母说道:“蓝老夫人,你听到了吧。你们姑侄恐怕还有话要说,老身便不再多做打扰。”明显是赶客的话,几人纷纷退出去。

走出姜老太太的院子,蓝母轻轻拽了拽袅袅的衣袖,低声问道:“袅袅,你怎么不说实话?姑母定会将你安然送走的。”

“姑母,就算我今天和您回去了,也会被抓回来的,更恐累及您老人家。”

蓝母闻言,眼眶微红,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傻孩子,姑母若是怕被连累,又岂能过来找老太太要人。”

袅袅轻轻叹息,再次摇头,“姑母,老太太于此事说的不算的。对了,您和表哥说了吗?我想,只有表哥能帮我了,他是将军,他说话定会管用一些。”

这话将蓝母问住了,她并未将此事告知梓炎。梓炎在外打仗,她不想让儿子分心,还有就是那天姜家的管家说的没错,姜家阁老若是因此而动梓炎,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蓝母轻抚袅袅的手背,温言道:“现在他就是知道了也回不来,等他们夫妻二人回来的时候,我让你表嫂找她父亲去要人,姜阁老但凡要点脸都不可能扣押着你不放。”

袅袅轻轻抽回手,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好,此地不宜多留,那袅袅先不送了。”

“你自己一切小心!”蓝母嘱咐道,眼中满是关切。

张袅袅乖巧地点了点头,待蓝母的身影渐渐远去,她的眼神逐渐变得幽深而复杂。果然,为了表哥的前程,姑母并未打算将她真正救出。

张袅袅回院子的路上,正好遇到了要来给老太太请安的许姨娘。姜阁老自从得了张袅袅一直是金屋藏娇,因此这是她们第一次见面。

许姨娘从上到下地扫了一眼张袅袅,道:“听说老爷最近心得了一个妾室,确实有几分姿色。”然后眼神向她后方的丫鬟瞥过去,嘴里还在打趣问,“小桃,你说咱们的大小姐回来是管人家叫表姑娘,还是姨娘呢?”

小桃掩嘴轻笑,答道:“依奴婢之见,应是姨娘吧,毕竟长了辈分。”

主仆俩笑话着,张袅袅不予理睬,径直从她们面前走过去。许姨娘何曾受过这等冷遇,她在这府里也是个能说得上话的,别说奴才了,就连姜阁老的其她女人都对她礼让三分,更何况她的女儿如今怀上了太子的孩子,就连管家之权也渐渐回到了她的手里。

许姨娘提高了嗓音,带着几分不悦,“小门小户的就是没规矩,见了人连句问候都不会,怎么,仗着老爷几日的新鲜就不往以后想想?”

张袅袅顿步,听出许姨娘这是在敲打她,她缓缓转身,目光清冷,“以后?自然是如今什么样,以后就什么样。”

“你放肆。”许姨娘气极,她竟然让一个小蹄子羞辱了。她厉声喝道,“给我跪下!”

张袅袅的眼神坚定如磐石,不为所动。就连她身旁的丫鬟也低声劝道:“张姨娘,许姨娘掌家多年,此刻老爷定不会归来,好汉不吃眼前亏,您别太过执拗了。”然而,许姨娘的手下已逼近,迫使她跪倒在地。

许姨娘缓步上前,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跪上一个时辰,也好让你醒醒脑子。”

张袅袅真的是一个时辰后才被扶起来的,她起身时双腿颤抖,一瘸一拐地回到屋内,愤怒之下,将屋中器物摔得粉碎。

据说,当夜姜阁老怒气冲冲地去了许姨娘的房里,外面的下人以为会爆发雷霆之怒,然而,不过片刻工夫,屋内便熄了灯火,一片寂静。

气得张袅袅又砸了两个花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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