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渐渐散去,恹恹的阳光充满力量。
沈宁钰拖着伤腿在山路穿梭,“嗖——”,后方凌空飞来一支箭,她迅速俯身躲过,接二连三的箭矢飞来,飞鸾等人将她护在身后抵挡追兵。
追兵比预想的要快,在距离大渝境不足三里路的时候追来。领头的看着对面不过十余人,愤恨地说:“沈宁钰,趁早投降,不然你们所有人都要给南煜将军陪葬!”
沈宁钰沉默着看着面前数倍于自己的追兵,心里越发沉重。
敌众我寡,进退两难,难道她注定要命丧于此吗?
让她认命等死,绝不可能。
局势不利,但并非死局。因山路陡峭狭窄多林木荆棘,追兵暂未对沈宁钰形成包围之势,他们或许能拼杀出一条生路。
“沈宁钰,我劝你束手就擒。”领头的追兵威胁道。
“好,我跟你们走。”她果断开口,扔下佩刀,“但是放过他们。”
沈宁钰不着痕迹地对飞鸾眼神示意,小心翼翼地走出来,重复道:“让他们走。”
“哼,那要看他们有没有本事跑。”
说话间就要扣住沈宁钰,她飞速摸向腰间,将最后一包迷药洒向追兵,顷刻药倒了一片人。
“妖女!”
沈宁钰冷笑,趁对方陷入慌乱,当即下令撤退,一路在林中穿梭,未中招的追兵在后方穷追不舍。他们且战且退,终于看到了大渝境的石碑。
希望就在前方,可后方又飞来一支冷箭,直奔沈宁钰而来,她被两个小卒缠上一时无法闪避,飞鸾大惊之下以身挡箭,沈宁钰一转身就看到飞鸾中箭虚弱的脸。
“找死!”
沈宁钰彻底被挑起的怒火,火速解决掉小卒后,冲着放箭的首领大开杀戒:“张口南煜闭口将军,我这就送你去见他!”
对方明显没料到已经伤痕累累的沈宁钰怎么还有这么强的战力,被她逼得节节败退,没几招便断了气。
领队的身亡,余下的小兵就像个无头苍蝇一样,而沈宁钰这边全在殊死一搏,竟渐渐反客为主占尽上风。
打到最后,沈宁钰一行人全部退至界碑之后。追兵不死心地在界碑外放箭,但林木的遮挡阻碍了箭矢威力,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们拐了个弯,消失在茂密的山林中。
沈宁钰终于摆脱了追兵,还没喘口气就又遇到新的麻烦。
“什么人!”大渝巡山的士兵发现了他们,见个个受伤的受伤沾血的沾血,直觉是东陵逃来流匪,纷纷举着刀枪。
沈宁钰只得自报家门:“我是沈宁钰。”
“沈校尉?”士兵显然没见过她,若有所思地打量她一通,冷笑一声,“沈校尉在府中养伤,你是哪里来的强盗土匪,竟敢冒充她,给我拿下!”
他一声令下,沈宁钰等人悉数被押,她好不反抗,乖乖被带回庸州城,路上不忘问道:“史异被抓了,庸州现在谁主事?”
“闭嘴!”
她无奈叹息一声。毕竟自己去东陵接映熙的事不宜声张,皇上肯定也压下了消息,庸州无人知晓也正常,便决定等进了衙门再想办法。
接替史异的姓王,昨日刚从盛京调来,今日就听到巡逻官兵抓了一群敌国偷跑来的土匪,大步流星地赶来升堂,但看到眼前人,太阳穴不由突突直跳。
这不分明是沈宁钰嘛!
他出发之前曾被苏璟安特意请去黑甲卫喝茶,苏璟安坐在黑黢黢的房间内,衣摆的血迹未干,笑呵呵地为他倒茶。
能从苏家覆灭中全身而退,回来一切待遇照旧,但凡懂点官场门道的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王大人颤巍巍地抿了一口,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小心翼翼地询问:“不知苏大人请微臣来,是否为了尊夫人一事?”
苏璟安笑容更盛:“王大人聪明,我也就直说了,我夫人你见过吧。”
“微臣认识。”
他正色道:“外界只知我夫人在庸州养伤,却不知她近来在替陛下处理一桩秘事。”
王大人心中“叮”的一声响:“敢问微臣需要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我夫人找到你的时候,务必要全力配合她,千万不要给她使一丁点绊子。”他顿了顿,补充道,“她或许会托别人来给你传信,你听令便是。”
“微臣遵命。”
昨夜他果然接到密信,要他加派人手往东陵方向等着,今日果然就看到沈宁钰。
王大人几步走到沈宁钰身边,一边赔不是一边亲手替她松绑,不忘呵斥道:“一个个的眼睛长在天上,连沈校尉都不认识了!”
余下的士兵睁大眼睛面面相觑。
“可是大人,他们是从东陵越境的,怎么会是……”
王大人恨铁不成钢地敲了一下他的头:“不该说的别说。”
沈宁钰一边活动着筋骨一边说:“多谢大人。”
王大人赔笑道:“校尉客气,微臣替陛下办事,定不敢有半分含糊。”
“……”沈宁钰不确定他知道什么,不动声色地说,“识时务者为俊杰,看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用我教大人了。”
“校尉放心。”
“我的手下受了伤,需要带她包扎,就不叨扰了。”
“请便。”
这么配合?
沈宁钰诧异之余含笑道:“待我回京,定会替你美言几句。”
王大人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恭恭敬敬地说:“那就多谢校尉了。”
沈宁钰一行人堂而皇之地走出府衙,王大人警告在场所有人:“这些人你们得罪不起,想保住自己脑袋,今天的事就全给我忘干净。”
所有人异口同声:“遵命!”
沈宁钰带着飞鸾直接去了医馆处理伤口,伤口不深,没有射中要害,只是失血较多,需要将养几日。
从医馆出来,沈宁钰直接回住所与赵映熙会合,中途碰到个蒙面布衣的姑娘径直朝她跑来,她起初一愣,认出人后站在原地张开双臂任由她扑来。
她扑过来的力道不小,沈宁钰被迫后退两步,扯到伤口,忍不住“嘶”了一声。
赵映熙这才注意到她脸色比太华庙初见时还要苍白,联想到她在邺川怕是经历了难以言状的生死时刻才逃出来,不禁愧疚地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你有伤。”
看到沈宁钰瘦弱疲惫的脸,想到她隐藏在衣服之下的累累伤痕,赵映熙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哽咽。
沈宁钰失笑:“我没事了哦。”
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赵映熙哭得更厉害,等回到家,眼睛已经红肿一片。她拉着沈宁钰坐下,亲自为她倒茶:“我走之后……不对,你来邺川救我的前因后果,现在告诉我。”
沈宁钰挑着重点讲完,赵映熙满面震惊:“所以,你差点死掉……”
眼泪又滚珠似的落下,沈宁钰连忙替她擦拭,努力安慰道:“我几次大难不死,必有天大的福分,你再哭,我的福气都被哭没了。”
赵映熙呼吸一窒息,竟乖乖地点头,哽咽着说:“嗯,我,不哭了。”
沈宁钰眼眶也湿润着,故作洒脱道:“对,不要哭,再苦再难,如今都过去了。”
想起新城守方才对自己的态度,她问赵映熙:“那城守显然被人打点过,是你吗?”
赵映熙摇头:“我知道你此番行动不宜声张,岂能轻易暴露身份?只是昨晚听到王大人从盛京来,估摸着苏璟安或许会提前准备,便只托罗姑娘给他带了一封信,让他在与东陵交界处加派人手。”
“原来如此。”沈宁钰喃喃道。应是苏璟安打着陛下的幌子诓骗他,所以这个王大人才这么果断地放她回去。
正想着,宋语书提着药箱匆匆赶来,把脉的时候眉头越皱越紧。
“我的姑奶奶哟,您这一遭是拿命在拼。”宋语书幽幽叹道。
“不拼如何能赢?”
“……”宋语书认命了,“属下这就开药去。”
赵映熙觉得沈宁钰好像哪里变了。她以前的叛逆任性藏在乖顺的外壳里,言行举止都收着劲,现在这个壳子碎掉了,她锋芒尽显,神采飞扬。
沈宁钰就该是这样的。她想。
沈宁钰一行不少人受伤,她不急着回京,而是又往盛京去了一封信后留在庸州休整,她不知道,远在盛京的新帝赵渊最初得知她擅作主张突袭邺川救人时便已怒火滔天,而大咧咧留在庸州修养她暂不回京的“通知”使他怒火更盛:“她沈宁钰当大渝律法是什么?当朕是什么!”
她故意先斩后奏,导致他下令阻止已经来不及,而他绝不会专程派兵去救两个女子,索性静待消息,她若成功便罢,若失败,就活该死。
听着陛下气极的怒骂,苏璟安捡起信纸抖落灰尘,仔仔细细地叠好,这才说道:“无论如何,宁钰成功了,东陵人也只能吃哑巴亏,加之她身上背着好几个战功,陛下应该高兴我大渝有出了一员猛将。”
“那也抵不住她如此任性妄为。”赵渊顿了顿,突然道,“你不会暗中派黑甲卫协助了吧?”
苏璟安冷嘲热讽:“陛下莫担心,即便臣有心也来不及派人过去,宁钰用的是我留给她的家养暗卫和她自己的人。不过陛下与我打的赌,我赢了。”他想到她,眼神无意识便柔,“我赌她会成功,她甚至还会送您一个大礼。”
赵渊神情稍缓和:“她是成功了,但是大礼怎么说?”
“南煜的命。”苏璟安道,“南煜死后,东陵军青黄不接,十年内成不了气候。”
“……”赵渊转着玉扳指,沉吟片刻,幽幽道,“她的确送来一份大礼,等她回来,她要什么朕给她什么。”
“陛下不气了?”苏璟安反问。
赵渊咬牙切齿地指着他:“你们夫妻两个惯会给朕添堵!滚出去!”
“臣告退。”
自从知道沈宁钰要去邺川救赵映熙后,苏璟安天天烦躁不安,但皇帝一早下了死令,沈宁钰此举不顾礼仪王法,无论最后能否成功,势必要她脑袋。
他闻言怒极,很快又冷静下来:赵渊这次来真的,他不能明着跟他对着干,甚至要想法子改变他的看法。
他冷静地跟皇帝分析利害,接着跟他打赌沈宁钰能否成功。皇帝渐渐冷静下来,也觉得无论结果如何,吃亏的都不会是大渝。
但皇帝对沈宁钰的不满转移到了他的身上,也是避免他跟着沈宁钰一起发疯,下令将他关在宫里严加看管。
好在被限制行动是他早已料到的事,他进宫前已打点好王大人。他毫不怀疑宁钰的能力,所以他认为宁钰一定会顺利回到庸州,安排一个王大人,她在庸州能更加顺利。
不是没想过“万一”——万一她失败,万一她殒命,万一,他再也见不到她……他提心吊胆地等到东陵的消息:上官樾火烧太华庙,被赶来救火的南煜奉命处死,但火势过大,造成包括容妃在内的数人死亡,南煜也病发身亡。
今日初一带着新的信件入宫,他被放了出来,也终于知道沈宁钰如愿救下赵映熙,东陵的说法只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
苏璟安紧绷的弦彻底放松下来,一路飞奔出宫,准备迎接沈宁钰回家。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