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宫内。
太医已经为纪游鱼诊过脉了,跪地恭声道:“这位公子气血两亏,脉象虚弱,身上多为外伤,只不过内脏有出血的迹象,微臣开个方子,每日分早晚,按时服药,再加以休养,想必不出半月,就能恢复如初了。”
殷御之面色平静,听到内脏出血时,也没什么反应,只是询问人何时能醒,他有很多疑问。
太医道:“回圣上,若是想尽早让此人醒来,倒也不难,只须在其人中穴扎上一针,便可强行将人唤醒,只不过……容易引起惊惧,对常人倒是无碍,只不过此人本就内脏出血,恐怕会加重伤势,还望圣上斟酌。”
“嗯,退下罢。”
殷御之摆了摆手,老太医便垂首恭敬告退。
取出一枚长针,毫不犹豫就扎在了少年的人中穴处。
很快少年就幽幽醒转,一醒来就如同惊弓之鸟一般,迅速抱头往角落里蜷缩,嘴里大喊:“不要!不要打!我,我……我不是……呃。”
话音未落,一大口血就从嘴里呛了出来。
纪游鱼下意识伸手去捂,鲜血就从指缝间溢了出来,淅淅沥沥落在了被褥上,染红了一片。
瞬间觉得五脏六腑都如同被钢刀乱绞一样,疼痛难忍。
身子一软,又歪倒下去。
“不要怕,这里很安全。”
头顶传来男人温和的声音。
纪游鱼愣了愣,仰头就对上了一双深邃眼眸。
眼睛的主人生得郁秀清俊,五官端正又明艳,鼻梁高挺秀气,唇薄如刃。
明明眼珠子漆黑,嘴唇却红红的,显得皮肤特别白净,像顶好的陶瓷一样光滑,在烛火的映照下,散发着淡淡的光泽,如明珠一般。
穿了身玄色的锦袍,腰间的织金束带,华丽又漂亮,是纪游鱼从前没见过的。
此刻,男人正垂眸凝视着纪游鱼,声音如敲冰戛玉,清脆悦耳,问:“你醒了,身上可还有哪里不适?”
纪游鱼眨了眨眼睛,倘若不是肚子钝疼钝疼的,一定会觉得这是个梦,而且还是个难得的美梦,居然在梦里遇见了这么一位漂亮哥哥……长成这样,真的不是从画里飞出来的么?
可剧烈的疼痛告诉他,这并不是梦。
纪游鱼放下手,张了张嘴,刚想说点什么,可嘴里的血又涌了出来,顺着下巴淌,他不得不再次抬手紧紧捂着,生怕会吓到面前的漂亮哥哥。
“疼得厉害?”殷御之温声道,“大夫已经为你看过了,药一会儿就会送来……来,你先躺好。”
还贴心地送上了一方手帕。
纪游鱼刚想接,可在看见自己糊满了血,又细又瘦,干枯得跟鸡爪子一样的手,再看看漂亮哥哥修长如玉石精雕细琢而成的手,以及手里握着的绣着花的丝绸帕子。
突然之间就有些怯了。
他从来就没用过这么好的东西,也生怕把漂亮哥哥的手弄脏,就默默缩回了手,用自己的衣袖胡乱抹了几下。
一低头才发现被褥上都是血。
纪游鱼有点慌。
怎么连被褥的被面都是丝绸啊?
上面绣的不知道是什么花,真漂亮,花边好像是金线勾的……这肯定很贵的,自己赔不起!
“对,对不起!”纪游鱼赶紧道歉,试图用衣袖擦擦,看看能不能挽回一点,可越擦越脏,他苦着脸小声说,“我,我会洗干净的……咳咳咳。”
居然又咳嗽起来了,一咳嘴里就冒血。
他不敢说话了,连咳嗽都不敢太大声,赶紧两手紧紧捂嘴,生怕把血溅人脸上。
“无妨,你不必害怕。”
殷御之道,眼底隐隐闪过一丝嫌恶。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脏的少年,真应该在太医诊治之后,就命人拖下去,好好洗刷干净的。
说着不动声色用手帕包住手指,飞快在少年身上的两处穴道一点。
纪游鱼发出吃痛的闷哼,很快就发现自己不咳血了,小鹿一样灵动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谢谢你!你好,好厉害啊!”
眼里写满了崇拜。
殷御之是当今皇帝。
他没当过太子,直接跃过太子之位,十三岁就登基了,今年不过二十四岁,却早已听惯了阿谀奉承,对此习以为常,甚至还隐隐有些厌恶。
闻听此言,殷御之只是淡淡一笑:“你此前说,你叫……?”
“纪游鱼!你叫我小鱼就可以了,爹娘都是这么叫我的!”
纪游鱼这才想起晕倒前的事,赶紧撑起身子,急切地问,“你,你就是我的未婚夫吗?”
殷御之可没有这么脏的未婚妻,闻言微微扬眉,不答反问:“你可知我是谁?”
“我,我只知道你姓林!是西河林氏的公子!”
纪游鱼不确定对方的身份,便问他折扇在哪儿,等人拿出折扇后,刚想触碰,旋即看了看自己的脏手,默默缩了回来,“我记得我们见面的,当时我才四岁……对了,你把扇子打开,我记得当初我在上面画了条小鱼,就在右下角。”
目光紧紧盯着慢慢展开的折扇,记忆中的春日桃花图,以及扇面的右下角,歪歪曲曲的小丑鱼!
对上了!
“你,你就是我要找的人!”纪游鱼喜极而泣,特别激动地说,“你是我的未婚夫!我有信物!一只翡翠鱼!”
伸手往怀里摸,却摸了个空,他急得满床找,“我的翡翠鱼!”
殷御之变戏法似的,摊开掌心,上面摆着的正是碎成几块的翡翠。
已经看不出是条鱼了。
“对,就是这个!阿娘说这是定亲的信物,本是一对的,你一只,我一只,还说这个翡翠鱼合的是你我两人的名字……”
话到此处,纪游鱼仰头问,“我叫纪游鱼,那哥哥你叫林什么?林翡?还是林翠?林翡翠?”
殷御之浓眉紧锁,心道,难不成这就是林翡臣此前口口声声说,自幼定亲的未婚妻?
他还当是什么天仙佳人,原不过是个行为举止,粗鄙不堪的少年……想来还是个双儿,也不知道林家到底看中了此人哪里,双儿在大燕可是最低贱的,向来是以色侍人的玩意儿。
不过……此人生得也没有多美,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面色虽白,但不是明珠般的莹白,而是长时间食不果腹,饥寒交迫的青白。
眉眼间的稚气未脱,却已有了几分英气,抿唇的样子有一点倔强。眼睛倒是挺大,圆圆的像两颗葡萄,在烛火下,黑曜石一样亮晶晶的。
好像天生就是一副笑脸,从方才开始,就一直在笑。
殷御之很不喜欢他这张笑脸,想狠狠撕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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