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有人从背后重重锤了一下后脑。剧烈的揪紧的折磨在胸口激荡。你呼吸困难,闭上眼睛。男人粗糙的掌心卡住你的后颈,指腹落在颈动脉,不轻不重地按压下去。
“谁咬的。两次了。”
“季晓,求你了,求你了,别,我们就这么……”
“没听说我老婆喜欢追星啊。”
“……”
“说话。不是要谈吗?又不吭声了。”
“…他是叶先生的朋友。”
“朋友。”季晓重复一遍,“他挺大方啊?让你跟朋友玩。这个又是怎么回事,朋友强迫你的?”
“我自己…默认的。”
“就为了跟他在一起?看来叶总没有很喜欢你啊,把你推给朋友玩。”
“对。”
你承认了。
你说对。
“…黎潮。”你的丈夫说,“你再说一遍。”
“为了和他在一起。”你轻声说,“很喜欢他,想一直在一起。陪他的朋友,出席那些酒局,瞒着你,还有和你分开。都是因为喜欢他。”
空气无声沉寂。
你凝视晃动的光,慢慢地微笑起来。
“…别骗我。”
季晓的声音像是在笑。有风吹过似的气音。压在后颈的掌心收紧了,指尖不规则地跳动,压在身上的肌肉似乎更加沉重。他的手臂的影子也像被风吹起来似的轻微晃动。声音哑得像陌生人。“你骗我的,黎潮。…对不起,是我过分了。你说实话,好不好?我周一就辞职,下个礼拜去找你;事情总能解决的,离婚不是这么草率的事,我们家里都还有长辈在;老婆,我们两个把话说开。有什么事你告诉我。你别急着走,行吗?”
“我没骗你啊。”
你轻柔地说,“就是喜欢他。家里的事我回去给爸妈道歉,我净身出户。我父母那边他应该会解决。你也知道他很阔,我想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我把钱转给你,你要辞职就辞吧。叶先生很忙,不要去打扰他。”
“……”
“对不起,季晓。都是我的错。你要怎么样我都接受。”你安静片刻,想到在此之前他的要求,说,“你有需求的话就联系我。我来找你。…但是我确实和那两个人都上过床。如果介意,我就不打扰你了。”
腰好酸。后颈仰得难受。
床板鲜明地发出摇晃似的响动。窗户关着,但影子被不知哪来的风吹乱了。昏暗帘幕外天空的颜色澄澈青白。太阳光明亮的洒落下去。
冷空气吵闹的寂静中,
你的爱人低声问你为什么。
为什么呢?你问过自己无数次这个问题。答案是没遇见那个人就好了。但不能说。分手就要干脆利落,不留一丝余地,边界模糊自以为对恋人好才是有问题的。刚刚你确实心动了一瞬间。但叶青手上还有很多张照片,很多个把柄。他从未以此威胁你,但你很清楚,以那个人的精神状态,下一次你试图逃走,上热搜的就会是你的脸。
你是做运营的,你太明白这件事有多少值得讨论的点,多能满足普罗大众朴素的吃瓜八卦心态。绝对是爆款新闻。你的信息将从人生轨迹到亲朋好友扒到人尽皆知;届时怎可能不殃及亲朋,不殃及他?季晓说的很好。搬家,辞职,两个人一起。但是去哪呢?去哪能逃得掉呢?哪怕你们躲到国外,留在这里的亲人呢?让他们平白遭受议论吗?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呀。你的人生已经毁掉了。难道还要再搭上一个季晓?
当初你就是因为没有及时止损,才落到现在没有回头路可走的地步。你绝不能让季晓也一样。
尽管如此。
说出口的仍然是不够冰冷的真实原因。
“…我不想骗你。”
“不是问这个。”季晓冷静下来,说,“为什么喜欢他?”
你怔住了。许久,恍惚地说:“…生理性的…吧。”
季晓问:“什么意思?”
“…别,”这个问题你真的不想说,恳求道,“别问了。季晓,我们就这样吧。”
“我现在可能不太理智,老婆。”你的爱人慢慢地深呼吸,吐出一口气,尽可能心平气和地说,“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听我一次,行吗?”
你没有说话。
他的手按在你的后颈,掌心握在并拢的腕部,注意到你被压得喘不上气,和缓地改变姿势。这一次半跪在身侧、足底踩在你的腰眼。大团阴影从侧面投下。一线天光消失了。没有视线接触,但你清晰意识到他在盯着你。
你的爱人重复道:“行吗?”
“…知道了。”
“生理性的,”他说,“什么意思。”
“…碰到会舒服。”
“哦。”他说,“把你○服了是吧?”
不单单是这样,但似乎相差不大。最不堪的事实被最不应该的对象以最直白的话语点明了。你垂下头,双颊因受辱而烧红,泪珠狼狈地涌出来。肢体被爱人强壮而健硕的身体钳制。他的热度贴在你的皮肤,冷风中接触处渗出黏腻汗珠。动弹不得,没有挣扎的余地。唯一能做的是把头埋进被子逃避,然而这份最终的微弱反抗也被爱人冷酷而强硬地制止。你的丈夫逼迫你仰脸朝向他。
“我说得不对吗,老婆?”
漆暗之中,淡青天光斜掠过他的脸,像一线冰封的怒涛。冷凝的残酷意味。你从没意识到自己的恋人长着这样一张脸。季晓以前看起来是这样吗?泪珠断线划落,对视伴随短暂失语。但与被捕食者压倒的生理恐惧同时涌上的是愧疚。
是你让爱人变成这样。
从始至终,是你对不起他。
你不能继续害他。
“…对。”你看着爱人的眼睛,在咽喉发涩的沉甸甸的痛苦的间隙,完美地保持声音平稳,柔和地说,“叶先生会玩很多花样,很舒服。一开始觉得不好,后来○多了就离不开…,和他的朋友也是我同意的。那天心情不好,很想要。对你说不舒服,就是因为那晚太激烈弄伤了。他们平常很有分寸,那晚我自己在上面,做得太过头了才——…”
脑后手掌骤然松懈。
床垫嘎吱一声,面孔摔进床铺,口鼻跌入凉滑薄衾。漆黑阴影笼罩而下。
…终于生气了吗?
也好,就把情绪发泄在你身上吧。
像你对那个人做的一样。
思绪游离漂浮,肢体已柔顺伏于异性身下,如一匹雌伏的牝鹿,温驯期待接下来的发泄与暴力。空气冰封冷凝,近在咫尺的气息却湿润炽浓;相交处融化黏腻汗液,肌肤热度升腾。你静静等待着。许久,捕食者松开手,移开压制你的身体,颓然坐在了一旁。
他仍然是你熟悉的爱人。
像是一道开关;麻木温顺的完美面具忽而裂开一道缝隙,而后疲惫、酸痛与难以言喻的苦闷随解放的身体感知寂凉而凄冷的蔓延。无力如潮水淹没发顶。
身前爱人的身影如一颗厚重冰封的磐石,鲜明而压抑;静滞许久,终于起身下床,动作缓慢,声气低哑。
“我缓一会。…抱歉,弄痛你了,待会给你涂药。……我出去透透气。”
他走出卧室,室外门开启而闭合。只留下空气中震荡的残音。
季晓离开了。
空调安静运作。冷空气沉到最底。一线青蓝投到你的眼前。昨夜相拥的卧室只剩你一个人。眼前刚好是他的枕头。和你的是一对。温馨的鹅黄色。
你微笑起来,把它抱进怀里,脸颊埋进柔软的鹅黄。浅淡的柠檬香、还有共同挑选的洗发水的味道。是他的味道。
他没有叫你的名字,也不叫你「老婆」了。
这样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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