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许思颖跟江枳闹翻了?”
江枳刚想打开厕所隔间的门,就听见外面传来议论声。
“许思颖跟谁不闹翻。”接话的人是卫圆圆,她幸灾乐祸地评价道,“只有江枳转学来的,不知道许思颖是个烦人的公主病。”
“也是哦。刚进七中的时候,我也跟许思颖好过一阵,后来实在受不了她。她想干嘛都要别人陪着一起,惯得她。”
“季英翔肯惯她啊,你没看她最近都跟男生玩?现在变成江枳一个人,怪可怜的。”
“有什么好可怜,反正都高三了,聪明人谁会在乎这些。”卫圆圆转开话题,“好了赶紧走吧,要上课了。”
外面安静下来,江枳慢吞吞推开门,走到水池边洗手。
深秋时节的冷水,淋在皮肤上泛起刺激的凉意,她把头埋得很低,心里闷得慌。
出来给保温杯灌好热水,返回教室后,江枳观察了下许思颖椅背和后面那张桌的空隙,小心翼翼地挤了进去。
全程没碰到任何东西,可许思颖还是重重“啧”了声,用力把椅子往前面一拖。
后排的季英翔听到动静,抬头递来关心的一眼,她勉强扯开嘴角挤出笑容,沉默地坐回座位。
“季英翔。”许思颖偏在这时扭过身,语气欢快,“中午我不想去食堂,要么我们去外面新开的披萨店吧?”
季英翔挠挠头:“可是我中午约了阿述打球,去披萨店太浪费时间了。”
“那怎么办?”
“你问问其他人呗。”
“行。”许思颖走到教室另一角,跟另外几个男生商量去了。
这种故意呼朋引伴的举动,在江枳看来是做作且幼稚的,但转念一想,读到高三还跟朋友为些鸡毛蒜皮的事冷战,自己其实也很幼稚。
淡淡惆怅的情绪笼罩下,江枳用指腹摩挲过书页边角,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是个格外慢热的人,而慢热则意味在群体生活中,容易失去机会。
高一用大半学期,才跟另一位同样落单的女生做了朋友;高二文理分科,那女生读文去了,班上其他人也早就有了各自的好伙伴,她整年都没能跟谁发展出坚固的友谊;高三转学过来,全靠许思颖热情主动,才避免她继续形单影孤的生活。
结果她却跟唯一的朋友闹翻了。
江枳想不到该找谁商量,江建华或余敏都不合适,季英翔又明显跟许思颖更为要好,至于班上其他人,她更是来往甚少。
她深吸一口气,愈发无助。
也许正如卫圆圆说的那样,反正都高三了,她该做个聪明人,不要在乎这些。
-
篮球场,季英翔运球到篮下,一个跳跃投篮的动作还没摆好,来自侧后方的力道就直接把球拍到了地上。
“我去!……不打了。”他一屁股坐到球架下,拿袖子擦汗,“阿述,你偶尔让我一个球会死啊?那么多人看着呢,一点面子都没有。”
祁述没接话茬,弯腰拿起旁边的水瓶拧开:“真不打?那我回去了。”
季英翔点头,眼睛却看向别处,突然叹起气来。
“看什么?”祁述问。
季英翔指着操场那头:“江枳。”
祁述稍侧过脸,不用仔细分辨就看见了江枳,全校估计就数她最怕冷,早早在校服外面套上羽绒服,想不看见都难。
她个子不高,整个人罩在蓬松的羽绒服里,笨拙得像只企鹅。
“她跟许思颖吵架了。许思颖那脾气你懂的,不理人就不理人吧,还三天两头拉我在江枳面前装热闹,问题是我又没跟江枳吵架,夹在她们两个女生中间,快尴尬死了。”
祁述看着远处那团小小的身影,很难想象她居然会跟人吵架。
“为什么吵?”他平静地问了一句。
季英翔耸肩:“我问了,许思颖没说。反正是上周五从实验楼回来后发生的事。说来也怪啊,明明上课的时候她俩还好好的,女孩子真是好难懂。”
上周五,实验楼。
祁述想起女生眼眶通红扔来一封情书的画面。她五官轮廓是青涩而细腻的,平时心思被压在纤长的睫毛下,轻易不肯透露出来,显得很难琢磨。
像那天那么外露的情绪,他还是第一回见。
祁述抬起手臂,水瓶从他手中抛出一道完美的弧线,落进球场边的垃圾桶。
“走了,你慢慢玩。”
-
离下午的体育课还有十几分钟,江枳不想回教室,教室人多,会把她的孤独衬托得更为明显。
绕操场兜完一圈后,她打算去许思颖带她去过的小花园躲躲。
这会许思颖应该还在校外的披萨店,想了想,江枳离开操场,往学校侧门方向走去,经过校内便利店时,不经意看见祁述拿着瓶饮料从里面走出来。
可能怪她多看了一秒,两人的视线就这么碰上。
江枳连笑容都挤不出来,匆匆收回视线。她一口气跑进小花园,找到那棵枝桠凌乱的黄葛树,傻站了会,才掏出羽绒服里的手机和耳机线。
插好耳机线,她坐在树下听祁述唱过的那首歌。
这是她国庆节后养成的习惯,上学坐地铁时听,晚上睡觉前听,最近又多出了一个,在学校没人陪伴时听。
听得越多心越乱。
经常想不再偷看他,经常忍不住看他,起伏的念头消失又冒出,像坐进游乐园里的过山车,上升下坠都身不由己。
阳光交叠在繁茂树冠上,江枳凝望着那棵树,把它想作自己。
错位的、需要修剪的、陷进泥潭里的、还在挣扎着想要拥抱天空的。可天空遥远,她无论如何伸长手臂也够不到她的月亮。
歌声结束之时,有风吹拂。
江枳拢紧羽绒服,想站起来活动几步,一转身,动作瞬间僵住。
祁述不知何时来了花园,站在离她很近的地方,近得她能看清他手里的饮料是瓶桃汁。
江枳有种直觉,祁述此时此刻出现在此地,是专程来找她的。
“聊几句?”他声音淡淡的,和耳机里的音乐前奏同时响起。
江枳关掉音乐,摘下耳机,静静看着他。
他想聊什么?
夏子琳的情书?还是为许思颖兴师问罪?
繁杂心事中,祁述走过来坐下,他把桃汁放到旁边的石头上,没什么表情地看她一眼:“周五那天,你陪许思颖送情书,结果她临时把你扔在那里没管?”
江枳没想到,他一开口就把真相说清楚了。
她微微睁大眼:“你怎么知道?”
“她就那性格,想一出是一出。”提起青梅竹马,他话里也没多出几分亲昵,只用了客观评价的语气,“你们如果为那玩意吵架,真没必要。”
他用“那玩意”,来形容夏子琳注满爱意的情书。
众星捧月的少年见惯了太多表白,那些绵绵真心对他来说,不过是秋毫之末。
江枳抿唇:“你来劝我跟她和好?”
祁述笑得轻慢:“我只是提醒一句,为这事闹翻不值得。至于和不和好,随你。”
的确不值得。
那在他眼里,什么是值得的呢?
江枳垂目,把手机揣回口袋:“那封情书,你看了吗?”
“没。”
“……为什么不看啊?”
祁述反问:“为什么要看?”
江枳被他问住了,张开嘴,隔了会才磕绊地说:“她、她喜欢你啊。”
祁述很无所谓:“喜欢谁是她的事,跟我有关系?”
冷冷淡淡的一句话,让江枳感觉所有说辞都失去了说服力。
高高悬挂在天上的月亮,不介意有谁借他的光来照自己的路,但他也不关心,有谁苦心积虑想要摘下月亮将他私藏。
江枳默了默,承认道:“也是,你没必要为此负责。”
她是很干净秀气的长相。
这种长相占个优势,就是和异性谈论起情感话题,结结巴巴也像少女内向的拘谨,不会显得心怀不轨。
可她这种正经的语气,在祁述看来无疑是好笑的。
唇边笑意扬起的下一刻,周遭的风大了些,调皮地卷起她几缕发丝玩过又放下,转而呼啸着刮过树冠,扯下几片枯萎的树叶。
树叶打着转擦过她后脑勺,吓得她缩起脖子,浑身一抖。
她反应太大,祁述怔了一秒,接着身体往后仰了下,笑得胸腔震颤,江枳在他眼中的形象,迅速从笨拙企鹅变成了惊慌兔子。
江枳起初还又羞又恼,几秒后回想刚才的反应,也感觉好笑,没忍住弯了弯眉眼。
她不知道,自己在学校有点名气。
刚开学不久,高三就开始传二班转来一个很好看的女生,纤细白净,是很多男生喜欢的清纯脸。可惜就是性格太闷了,让人想搭话都找不到方法。
因此她更不知道,祁述在她笑起来的时候,莫名想起了他们讨论的那些话。
也就一闪而过的念头。
上课的预备铃在这时响彻校园,祁述起身,朝她扬扬下巴:“走了。”
“好的,再见。”
她心情好了些,郑重地向他告别,等他快走出花园了,才发现那瓶桃汁还留在原地,赶紧拿起来叫住他。
祁述头也不回:“送你了,不爱喝就给许思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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