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漫漫除夕夜
[now-云城]
考虑到第二天一早还得赶回去，程濯不敢睡得太死。
夜里他口渴难忍，伸手摸了摸床畔，没想到是空的。
程濯迷迷瞪瞪地睁开眼，发现浴室的门没有关紧，几缕微光从门缝里泻了出来。
他警觉地翻了个身，竖起耳朵探听里头的动静。
并非程濯心理阴暗，只是有点想不明白——到底什么电话，需要肖宇航大半夜背着自己打？
结果没听几句，他抵不住困意又呼呼睡了过去。
清晨五点，闹铃准时响起，把床上的两人都吵醒了。
肖宇航脸色很差地坐了起来，发现程濯正背对着自己，蹑手蹑脚地在穿衣服。
他没好气地问：“你要去哪？”
“……回去啊。”程濯压低了嗓音说：“我不能老请假，早上让同组同学帮忙先顶一下。”
原来如此，那他何必大半夜地赶过来？
就是为了跟自己睡一觉？
肖宇航皱着眉，听到他补充：“……项目在收尾阶段了，离不开人。”
说完，程濯哈了口热气，红艳艳的嘴唇喷出一团白雾。
他用最短的时间将自己拾掇干净，临走前，程濯问肖宇航，“年前你还回云城吗？”
“不知道。”肖宇航双手环胸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十分冷漠地扔下三个字。
程濯心里想的是，如果他愿意留在云城，那么这将是他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春节。
肖宇航不是个容易被说服的人，自己不提就算了，主动一提，反倒会平白无故惹他厌烦。
既然早晚会分开，不如在分开前，多保留点美好的回忆。
程濯知道自己这样的心思很卑劣——可如果不那么做，怕是连这点甜头都成了奢望。
他想起一年前的那次接机，两人为此不告而别。
大概是怕重蹈覆辙吧，程濯动了动嘴唇，利落地转过身什么也没说直接走了。
回程途中，阴沉的天逐渐晴朗起来。
稀疏的阳光拨开云雾，照在人身上也是暖暖的。
从大巴车上下来，程濯在赶赴实验室的途中，意外地接到了段宁的电话。
段宁先是和他问了声新年好，继而又邀请程濯来海城聚聚，他的新房马上就要乔迁了。
程濯倚着玻璃窗，意兴阑珊地打着哈欠，把自己当下的情况如实告诉了他。
最后十分遗憾地表示，乔迁宴什么的，他怕是没办法到场了。
段宁听完恨铁不成钢地怒道：“哪有这种道理！还让不让人好好过年了。”
“对不起啊。”程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
一个两个都说自己没空，诚心的是吧！
段宁不服气，Acacia忙着跟男友约会，肖宇航也说自己忙得抽不开身，你们到底都在忙什么啊！
提到肖宇航，他话锋一转突然又来了兴致，“——跟你透漏个最新消息。”
早起的后遗症上来了，程濯搓了搓眼皮，困顿难忍：“什么？”
段宁问他，还记得之前说的那个江泊洲吗？昨天我看到他了，跟老肖出双入对的。
气氛沉默了一瞬，段宁没有觉出异样，继续道：“俩人勾肩搭背回的酒店！”怕程濯不信，他又强调道：“就在海城，我亲眼所见！”
程濯的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话筒里传来段宁絮絮叨叨的碎碎念，他根本没空关心对方话里的深意。
“你、你说在哪？”
“希尔顿啊！”段宁理不直气也壮地猜测说：“俩人抱在一起，肯定是干那事儿去了！”
-
结束完实验，程濯照旧将用具清洗干净，检查完所有的仪器，锁好门，接着从实验楼里出来。
天色阴沉地可怕，傍晚下起了雨夹雪。
冷空气在年前杀了个回马枪，程濯一脸无措地顶着雨雪往家赶。
沿街的铺子挂着红艳艳的彩条和对联，饭店门口进出的顾客像是要把门槛踏破。
恍惚间他终于感觉到饿，找了家看上去干净的铺子，要了碗牛肉面充饥。
等待面上桌的间隙，程濯掏出手机，点开与肖宇航的对话框。
他确定上午的那则消息已经发送成功了，这个时间段，肖宇航再怎么也该忙完了。
这人看到简讯都不回，程濯有点不确定，他是不是又在故意晾着自己？
还是说，真的如段宁所言，肖宇航已经跟那位初恋白月光复合了？
这么快就在一起了吗？
程濯觉得自己不能多想，一想就头疼——毕竟他还没做好被抛弃的准备。
有一点他心里很明白，迟早自己也会像Dolly那样，和肖宇航分道扬镳。
吃完面，程濯依旧坐在位置上发呆。
望着玻璃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内心似乎也不觉得有多孤单了。
除夕夜的前一天，程榆之和严爵分别打来电话。
怕他一个人照顾不好自己，程榆之说，正月就回来吧，爸妈不待见你，就当哥想你了。
严爵也提议，要不然我们去云城找你……大过年的，就是图个热闹呗！
程濯哭笑不得，说哥你别闹了，我这儿还有工作呢，哪能想走就走，至少也得把班值完才行。
电话一挂，他发了半天的愣，徒劳地对着忙音的话筒直叹气。
窗外的万家灯火与他无关。
这个世界仿佛又多了个寂寞的人。
程濯决定下楼逛逛。
小区门口开着家便利店，他漫无目的地搜罗了一箩筐的零食饮料，打开冷柜选了几听啤酒。
结账时，程濯发现自己挑的好像都是肖宇航平日里喝的比较多的那几种。
他不由苦笑一声，拍了拍脑门暗道自己真的是魔怔了。
收银员小哥在这家店工作挺长时间了，见到人来，十分热络地和程濯打了声招呼。
他长得有点小帅，一双丹凤眼非常漂亮，头发卷卷的，染成漂亮的巧克力色。
“嗨~”帅气小哥笑眯眯地，张嘴说话时舌尖隐隐闪过一抹亮色。
程濯注意到他的舌头，目光不自觉地停留了几秒。
这个点店里也没其他人，帅气小哥漫不经心地和他搭着话：“……要来点别的吗？”
他用眼神示意柜台前新到的一批安.全.套——款式丰富，包装也是花里胡哨的。
程濯忘了家里还有没有余货，一时间有些愣神。
“上回跟你一块儿来的那个……”小哥的语气里带着窃笑：“长得挺帅的，是你男朋友？”
程濯并不意外对方能猜到自己的取向。
因为显而易见，他也是一位同.性.恋。
程濯摇了摇头，冷静地告知他，自己和肖宇航只是朋友。
上过床的朋友。
“我就说嘛……你俩看起来也不像啊。”帅气小哥嘟囔道，接着伸出舌头，“你瞧。”
粉色的舌尖凸起一块，露出亮光闪闪的舌钉：“bl*o*w*j*o*b的时候用，很刺激的。”
程濯显然被吓到了，目瞪口呆地盯着他。
帅气小哥笑得很和善，继续说：“如果他不是你男朋友，那我可要下手咯！”
程濯冷着脸用最快的速度付完钱，拎起袋子转身准备出门。
“哎，别走啊！”对方叫住他，点开手机将屏幕怼到程濯面前：“你看，这个是他没错吧？”
程濯知道自己不该转身、不该相信再一次相信一个陌生人的胡话。
可是内心蠢蠢欲动的求知欲犹如雨后春笋般野蛮疯长。
他决定不再自欺欺人，索性将那层窗户纸捅破。
对话框里显示的确实是肖宇航的头像，那艘白色的纸船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双眼。
手机界面停在俩人冗长的聊天记录上，程濯的表情僵住，心口微微一痛，像是被针扎过。
绿泡泡少，白泡泡多——没想到肖宇航也有这么主动的时候啊。
但是这种主动却没有用在自己身上。
程濯难免为自己感到可悲。
“你这个朋友还是蛮健谈的。”帅气小哥朝他眨眨眼，直来直往道：“下次我们可以一起。”
他说，“我不介意三个人的——你也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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