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灾难

折腾了许久禾禾哭得累了,终是趴在林不言的肩头上睡着了。

他把禾禾轻轻放到地上,又拿过提前准备好的干草做枕头,好让妹妹睡得舒服些。

看着禾禾的睡颜,冲动之后理智回归,他现在有些后悔白日听信禾禾的话,将她牵扯进来。

若是留在通州,凭祖父的本事定能保住禾禾,可明日一入城便难知生死了。

山里起风了,吹得树梢上的枝叶沙沙作响。

林不言替禾禾盖好外袍免得着凉。

他身体壮实如牛,凉风一吹并不觉得寒冷,反而让自己的脑袋更加清醒。

目前的局面槽糕透顶,他望着漆黑的树影失神地想着明日的对策。

…………

第二天一早

天刚蒙蒙亮,林不言便叫醒了禾禾,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便拉着马儿出发。

城门在东边,林不言却拉着禾禾往反方向走,他们没有直接进城,而是带着禾禾去找了附近的一家农户。

路上,林不言解释道,“他们给父亲定的既然是通敌之罪,定是要全家收押的,我们现在不确定他们有没有盯上我们,咱们的衣服有些打眼,得重新换一身”。

禾禾看着自己身上的苏绣锦衣和芙蓉花羊脂玉佩点了点头。

城郊住着许多种田为生的农户,乡下人为了避开烈日下农作,一般都会早起,他们走进农家时看见屋顶的烟囱正冒着白色的炊烟。

林不言在低矮的围墙边对屋里喊道,“欸,屋里有人吗?”

不一会便出来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妇,他们在屋檐下看着围墙外的两人。

林不言朝他们高声说道,“大叔大婶,昨日我和妹妹去山中游玩迷失了方向,又不慎划破了衣物,现下有要事要办可衣裳破损实在有失体面,可否向二位买两身衣裳?若有唐突之处请大叔大婶见谅”。

屋里的男人听完向身边的妇人说了几句,又远远得冲禾禾两人笑了笑当做打招呼。

一旁的妇人走来替他们开门,淳朴又客气地说道,“您二位先进来吧”。

这家夫妇以种田为生,平日里也有不少过路人像他们讨水喝。

这家的男人不善言辞,自两人进门后也是呆在门槛的一角,那妇人倒是健谈,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他们夫妇俩迎客的事情。

不过兄妹俩因心中有牵挂,都不怎么听得进去。

一会,妇人捧来两套衣物递给他们,“这是家里儿子女儿从前的衣物,公子小姐试试能否穿得下”。

两人接过衣物后跟着妇人到里屋更衣。

乡下人的衣物多是用葛、麻所制,摸起来粗糙得能把手指磨破的样子,妇人给禾禾的衣服比她自己的身量大了一些,她只能把衣服束得紧紧的,让这衣服看起来没这么不合身。

然后抓紧时间重新重新梳了发髻,取下头上的珠钗耳坠,只用布条和木枝绑在头发上做固定。

林不言动作更快,他出来后递过一锭银子对着夫妇二人说道,“我们兄妹二人待会便会入城,可带着马匹有些不便,不知可否请两位帮忙照看一二,短则三五日,多则一两个月,等我们忙完便来取回马”。

大叔对着林不言递过来的银钱直说,“多了,多了,马料用不了这么多”。

林不言却执意让两人收下,“您收下吧,现在世道艰难,买什么不用花钱呢”。

见禾禾已理好仪容出来,他便带着妹妹准备离开。

妇人见他们行走匆忙,忙说道,“公子小姐没用早膳吧,不嫌弃的话用些我们的粥饭垫垫肚子吧”。

林不言有些饿,看着桌上的吃食,拿起两个炊饼,塞了一个到禾禾手里。

“那便谢过婶子了,我和妹妹吃这炊饼即可”。

说完便离开农家。

两人拿着炊饼边走边吃,农家的炊饼所用面粉同禾禾往日吃的不一样,这个饼子在嘴里嚼着实在难以下咽。

禾禾要闭着眼睛费力才能把它咽下去。

禾禾边吃边问林不言,“哥哥,为何把马也留在城外?”

林不言三两下就吃完饼子,他望着远处的城门,脸上的表情禾禾很是陌生。

他说,“咱们从现在起便不是林府的公子小姐,只是城郊的农户进城做工,再带一匹好马太惹人注目了禾禾,父亲母亲他们已经入狱,咱们若是也被捕,就真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禾禾听完低下头压出鼻尖的酸涩,手里紧紧攥着饼子,只牢牢地跟在林不言的身后随着他混入城中。

林不言昨天想了一晚上父亲身边值得相信之人,林府已被抄家,他们不知道该去找何人帮忙,又不知道何人可以值得信任。

毕竟追名逐利才是人的本能,最坏的打算便是他们选错了人,被对方直接拿住押送官府。

可现在的局面他只能赌一把,林不言先带着禾禾去找父亲的好友,兵部侍郎马乾清。

马乾清和林齐年同年入朝为官,一起做了二十几年的好友。

官场险恶,他们曾多次相互帮助对方脱离险境,林不言从小到大听父亲说的便是人生挚友难寻,你马伯伯便是其一。

父亲,希望我的第一步没有选错。

马府的小厮似乎知道他们回来,在林不言表明身份后未经向府里禀告便直接带着他们入府。

一路将他们引入内宅,马大人早已在屋内等候。

两人朝马乾清恭敬地行礼,林不言说道,“事发突然想必马伯伯已经收到了消息,我等小辈实在走投无路,念及父亲与马伯伯私交甚笃,只好携家妹厚颜请求马伯伯帮帮林家”。

说完便干脆地跪倒在地,禾禾也赶紧跟着跪下,哀求道,“请马伯伯帮帮父亲吧”。

两人跪在地上看着站在窗前的男人,他的身影有一半陷在阴影里,显得脸上的表情有些讳莫如深。

他看着两个孩子久久不言。

林不言认为许是马伯伯想明哲保身,所以不愿帮忙,他赶紧又说道,“若是马伯伯为难,不言绝不强人所难,只是现下我们兄妹二人身份特殊,希望马伯伯能帮我二人保守行踪,不言感激不尽”。

“你们先起来”,头顶传来略带嘶哑的声音,马乾清先让他们起身。

林不言扶着禾禾起来,她的视线里马乾清放下手里的信件从窗边向他们走来。

隔得近了禾禾才看见他的脸色暗沉嘴唇有些发白,尤其是眼睛分布着红血丝,像是一夜未睡的模样。

“不言”,他看着林不言,透过他的眼睛仿佛看见了昔日的好友。

这个为家族奔走的孩子刚及冠,可他却还记得第一次见他时在襁褓里的样子。

那是个秋高气爽的天气,林家为府里新添的第一个孩子办百日宴,戴着虎头帽的孩子躺在摇篮里乐呵呵地面对每个人来见他的客人,很是不怕生。

一晃眼他都已经长大,可以成为家里的顶梁柱了。

手不自觉地扶上那孩子的肩膀,昔日在朝堂与政敌辩论都毫不畏惧的男人在此刻,心里那些想说出口的话却无论如何无法开口。

“马伯伯?”一旁的禾禾看不清现在的局面,只好出声问询,她觉得对方的态度有些奇怪,也有不知道怪在哪里。

隔了许久,林不言肩上的手被拿开。

马乾清看着两人终似下了决心般开口说道,“五日前殿前司马厩的马匹被人恶意投毒,两百匹马仅活了不到五成,这本应先由殿前司自查,可这案子却被御史台接管,他们连着查了两日,结果便是说又证据指证你父亲被金人收买,利用职务之便恶意投毒,目的是好让本月的金人王子来访时陛下御驾有损,伤及大梁颜面”。

林不言听完愤然反驳道,“一派胡言!且不说父亲不在殿前司供职,平日里根本接触不到他们的马匹,陛下的御驾不过百匹,即使殿前司马匹都死绝,那还有六部九司的马不下数百匹,这些马匹一日内便可调及入宫,如何能伤及我大梁颜面!马伯伯,这是诬陷!若是如此我这下便去御史台击鼓鸣冤,纵使不要这姓名也要将这冤案上及天听,让皇上来评评理这漏洞百出的罪证是如何将朝廷五品大员抄家入狱的!”

他说着便要往屋外走,准备去御史台击鼓鸣冤。

在京城的京兆府尹府衙门口放置了一个硕大的鸣冤鼓,全国百姓若有冤情无处伸张都可到此击鼓鸣冤。

此鼓上达天听,只为案件沉冤昭雪。

只是为防止有人恶意使用此鼓,本朝律法又规定,在此鼓鸣冤属于越级上诉乃是违法之举,若有击鼓者男子杖八十,女子杖四十。

事以,这鼓鲜少有响的时候。

马乾清赶紧拦住他,拉扯间他脱口而出道,“来不及了!”

“马伯伯,什么来不及了?”禾禾疑惑地问道。

马乾清的脸色比之前更差了,他如同自言自语般又低声重复了一遍,“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禾禾终于知道这份怪异感从何而来,林家的事情尚未定案,按理说还有一线转机,可马乾清的样子却像是已经到了死局。

她看着马乾清的样子有些害怕,顾不上晚辈礼仪,抓着他的胳膊着急地问道,“什么来不及了马伯伯?您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没告诉我们?”

她心中的不安在疯狂地扩大,急切地想从马乾清的嘴里问出什么。

禾禾牢牢地盯着马乾清的嘴,生怕漏听了一个字。

可是,那苍老干瘪的薄唇上下轻吐,说出的话禾禾一个字都听不懂。

他说,“昨日天牢失火,林家上下二百余人,无一幸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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