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扒拉着陈叔的裤腿向上攀起,原芃气喘吁吁,常年日晒的麦色皮肤渗出点艳红,他虚拍了几下衣服沾到的灰,用袖子擦干脸上的水渍,这才有空正眼瞧去地上那头年猪。
年猪通人性了,没继续反抗,老实吧啦地啃土瘫好,但是眼珠子没这么老实,还在往后看,瞳孔紧紧黏着,像根针扎进了血管里搅拌,原芃被盯得有些不舒服,慌乱中朝陈骁后面躲,不小心踩到了嫩男的手,他又一惊,连连道歉,顺手把人扶起来。
这下好了,年猪复而扑腾,激起黄沙一片。
不远处的詹越白饶有兴趣地欣赏这荒谬的场面:鸡毛的唐云霖也不管地上干不干净了,围绕蹲坐,唐云霖和楚子鹄跟俩饲养员似的,两人空口诱惑迟煦引颈受戮;而迟煦痴痴地不发一言,探索人体极限,比如人的脖子可以扭曲到什么程度,视奸那人还在不在;叉猪三人组束手无策,不敢松手,一松自家司机就要成猪食了,坐等饲养员劝导成功。
好说歹说,在楚子鹄说出“从长计议,你也不想太折腾又被人家嫌弃吧?”时,迟煦眼中闪过犹豫,两人正美滋滋地打算抬人跑路,从长计议个啥啊,坐上直升机马上跑!再来不这鬼壶城了!然后把原芃转移到别的地方……
好巧不巧,迟煦妻管严一样又斜眼寻找原芃的踪迹,结果发现老婆拉着一脸尴尬的秦訾微笑,还摸了小手,在说些什么,年猪瞬间暴怒,喉咙里发出一声吼,浑然要变异了。
唐云霖有点懵,不过抬头后瞬间明白,大声对着秦箦喊:“你离他远点!再远点!!!“讲得好像原芃带病毒,要感染人了,秦箦抽出手,听话地走开,也没跑远,他还得去打扫草垛和猪圈呢。
我是怕踩坏了人家少爷要赔钱。原芃无奈地揉了圈眼睛,这班车肯定是赶不上趟了,到时候上司也只会责骂他,扣他的工资,谁会来刁难这只狗猪呢?猪狗不如!
原芃心下烦躁,隐隐埋怨起了罪魁祸首,他从口袋掏出手机,屏幕显示已然七点二十,小学的孩子要上学,老人要买菜回家,责任感压得原芃以工作为重,他思考一会,站到了迟煦旁边,皱眉扫过这几个人。
三张熟悉的脸,老成了些,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可恶。
三人同他面面相觑,表情各异,原芃忽感辣眼睛,不自在地别脸说:“你……”怕对方听不见,他又蹲下来:“你到底想干吗?”
问得淳朴,迟煦回得也简单,嗫嚅道:“没什么。”鼻子抽噎。
“那你回去。”
“不行!”迟煦的冷静顷刻闪过,比炸开来的烟花还烟花,燃烧完后又泄了气,“不要赶我走……”
原芃冷眼相待:“没什么是你说的,祸是你闯的,你——”他一顿,咽下过于伤人的话,话锋一转接着说:“你刚才做的那些事我就当没发生,你耽误了我半个小时,现在我必须要去工作了,我不是你这样尊贵的少爷,翘班的后果很严重,不顾别人的行为,也极其幼稚。“
话里话外都在点迟煦的无理取闹,不傻的都听得懂,唐云霖抬头看向面色严肃的原芃,这四年脸没怎么变,没长皱纹没有斑,还是温柔清新的款,只是谈吐变了不少,那些年他只会笑着点头说好,无论面对多么贬低人的侮辱。
如今开口,轻轻松松就把迟煦训成了一条家犬,蔫巴地啃着泥,万千少男少女倾倒的眸子湿漉漉的,祈求主人温柔点、再温柔点。
“你走吧,等我开车走了,陈姐他们就会放开你,别再来找我了。”
眼前的人折磨过他,但也确实帮过他,那天后跑到壶城,兄妹俩收拾租来的屋子,基本是原芃在干活,原翡身体刚好一点,不敢让她累着。
边铺床单边听原翡讲迟煦经常看望她的事,他惊讶地合不拢嘴,颇感迟煦这人对谁都可以好。
唯独除了原芃。
感激是感激过,原芃曾真心实意地谢谢迟煦,不然光靠海城公子哥们的小费和迟煦开的佣人工资,治疗就去了超大头,迟早要饿死街头,然而不仅治好了病,还攒下了钱,原芃也就有了其他心思,他喜欢汽车工程这门学科,设计和维修车辆对他来说是生活中唯一的慰藉,偶尔有人指使原芃大半夜赶过去修车,他也不恼,这比去给纨绔们开夜店香槟舒坦多了。
适逢大四与国外名校的申请项目,原芃期待地填表上交,最后却因为微小的失误,失之交臂。
这微小的失误和巨大的感激相碰撞,如雨雾弥消,当年的原芃上顶楼抽了一整包烟,他之前没抽过,学着某人的样子吞云吐雾,愁绪没随之飘散,和烟头一起沉在了指尖,但他还是选择放下,就像抽不惯烟,原芃也学不会发自心底地怨恨一个人,不习惯。
所以再见面,那些愤怒仅来自于迟煦莫名其妙的亲密行为,分开来看,单单迟煦这个人,他已经淡忘了,无论是记忆还是情感都淡得很,他只求迟煦现在就回海城继续当矜贵的小少爷,每天思考开什么样的豪车炸街,不要去纠结原芃这个人,赋予原芃过多特殊的意义。
譬如,初恋。
好话到此为止,给人留□□面后,原芃跟陈骁她们聊了几句,双手合十地拜托,匆忙上了大巴,扬长而去。
待拉开人腿追不上的路程,圆叉脱离,迟煦像被凿子捅穿手腕和脚踝,丝毫不动地钉死在地面,唐楚拉他不起,楚子鹄喊人:“詹越白,热闹看够没?你也来帮帮忙啊。”
詹越白耸耸肩,三人合力拉起了僵住的迟煦,唐云霖在他眼前晃了晃手,问:“喂喂喂?迟煦,你也听到了吧,人心里就没你,何必呢?差不多得了哈,别在这讨嫌......”
话音未落,地面有一块地方浸湿了,枯草反抗不能,被接连的水滴压塌,苦逼接受这场小规模暴雨。
迟煦哭了。
哭得凄惨,哭得伤心,泣不成声,语不成句。
“他,他让我,不要再来找他……”停顿间猛吸一口气,杀猪叫的都没这么难听,詹越白没见过迟煦这德行,笑了下,让周围人白了回去。
“此处不留你,自有留你处,”你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找着了。唐云霖瞎扯道,他观察到中年女人的不耐烦,已经把他的傻表弟发配给中年男人,估计要被押送猪圈之类的改造地,男人则先麻利地重堆了草垛,似乎在传授经验。
“我要他——我只要他——”
唱戏似的魔音绕耳,有些居民会到终点站等车下山,然而大巴罕见地晚点了,此时又看到几个小帅哥围着个更帅的泪人帅哥,纷纷侧目,编排起了八卦,十几秒间主人公变成了现役实习生司机,莱时润。
她山竹和苹果都没心情吃了,喷着唾沫星子否认,被问到那是来找谁的又不敢吭声,冤屈接下了落跑新娘的剧本。
忍字头上一把刀,莱时润直接提刀而起,一想到这人欺负芃哥、害自己被造谣,甚至扰乱停车场秩序,胆子更足了,吼道:“不许哭了!”
迟煦短暂停下,哭麻了后行动缓慢,慢腾腾转了过去,没先看人脸,先扫到莱时润挎在胳膊上的塑料袋,里面装着一个带牙印的红苹果,缺口泛黄,还有几个紫色的山竹,没那么新鲜了,有点硬,莱时润空手扒不完整就没吃。
迟煦又开始呜呜地哭。
莱时润的脸色紫成梆硬的山竹:“别——哭——了——!!!”唱山歌长大的姑娘,嗓子嘹亮通天,这下四周清场般寂静,耳边只剩止不住的哭啼。
气得莱时润拿塑料袋抡他,边抡边骂:“你哭啥哭!哭啥哭!欺负我家前辈!耽误发车!你省着力气切腹自尽去!赶紧滚蛋!”
细长眼挑起,犀利地直视在场所有人:“都滚!!!”
迟煦杵着让人揍,唐云霖这通电话是不知道该不该播出去了,叫迟家人来处理当然能解决,绑走迟煦、调离原芃,就跟四年前那样。
但是绝不会长久,说不准迟煦要再被送去“医院”,那是人呆的地方吗?触底反弹,迟煦今年28岁,他还有几十年的人生,总有一年会再次撞上原芃。
四年后、八年后、十六年后……迟煦是会逐渐放弃,还是会着魔,从而剑走偏锋?
“哎!哎!哎!”长叹几声,看在打小长大的情谊上,唐云霖默默放下手机,苦水沿着喉结滚动的轨迹咽下肚,他梳理好发型,走到那个话语权最大的中年女人旁边,弯下腰打了个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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