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趁江芷微微愣神的功夫,张监兵抡圆右臂又是一记流星锤朝她袭去,江芷堪堪躲过,发丝与那铁玩意擦肩而过,都能闻到一股刺鼻的铁锈味。
与此同时白炼也来协助张监兵,但他并非大张旗鼓加入战场,而是从袖里掏出一截短竹,张口在竹子一端一吹,另一端便有毒刺迸射而出!不由分说刺向江芷!
江芷一边躲着锤,一边躲着刺,一个在明一个在暗,而她只有一双眼睛,说不吃力是假的。
白炼似乎发现了她听力敏锐这一特点,冷笑一声后对手下道:“拍手!全部停下动作拍手!”
霎时间排山倒海似的脆响传入江芷耳廓,也影响了她对毒针飞来位置的判断。
白炼将短竹噙入口中,对准她后脑勺方想来出一击毙命,便听一道熟悉的声音大喝道:“父亲!我来助你!”
一道人影从二楼径直跃到一楼,途中顺手扔掉沾嘴上的假胡子和头顶破布帽,露出一张稚嫩有朝气的少年面孔,不是别人,正是被张监兵掘地三尺寻找的张九儒。
杀红眼的魔头听到儿子声音顿时愣住,抬头瞧了眼喃喃道:“栩儿?”
而那小子从楼上跳下来便直奔江芷,二人扭打在一起,白炼怕误伤自家小主人,不得已把手里的短竹收了起来。
张栩论身手自然不及张监兵,但也不至于让江芷没几招便占了上风,她心中正诧异,只听贴面相斗的张栩突然低声道:“挟持我。”
她以为自己出了幻觉,可抬头,正对上姓张的那双清清明明的双目,方知他是认真的。
江芷没客气,趁飞蛟缠在剑上时直接手肘一捶击他麻筋,张九儒吃痛一声下意识松手,长剑一甩将飞蛟甩出三丈外,回来正好落在了张九儒脖子上。
场面一下子发生扭转,有张栩这张王牌在手,饶是张监兵再走火入魔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急得目眦欲裂叫骂:“妖女速速放开我儿!”
江芷在心里冷笑,觉得被明教魔头叫作妖女起码能折寿十年。
白炼也在一旁急得咬牙切齿:“我家小主人若伤了一根毫毛!定让你整个十二楼拿命来偿!”
“十二楼早已被你们赶尽杀绝,拿命来偿?拿谁的命?”江芷手里的剑紧贴张九儒脖子,往门口退时动作拉扯幅度有些大,时不时给他划出道血口子,给倒霉孩子疼得直丝丝吸凉气。
“这小娘们也真狠啊。”张栩在心中如是想着。
许是几道血口子看着太触目惊心,张监兵眼里急出血也没敢轻举妄动,他想到这丫头无牵无挂无所顾忌,真疯起来是绝对有可能要了他儿子命的。
唯白炼还在敬职敬业威胁,什么“生不如死”,“挫骨扬灰”之类的字眼连珠炮似的从嘴里蹦出来,听得江芷耳朵都要起茧子,也懒得和他们对峙,直接抬头对二楼李秾道:“下来。”
李秾被她逼着守在二楼本就心急如焚,听到“下来”二字时刑满释放似的,手臂一张便要翻栏杆往下跳,但他又想到了什么,转身从人群里抓出个小老头背身上,乖乖走了楼梯。
二楼早抖成筛糠的父老乡亲们见李秾下来,便也跟着下去,纷纷躲在江芷身后。
江芷靠着手里的“人形护身符”安全出了茶楼,身后男女老少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如鸟兽归林转眼便跑干净,回到家估计有的是故事要讲。
她身边就剩下李秾,以及李秾身后的小老头魏云起。
魏云起一辈子经历的大风大浪比在场几个小屁孩加起来的都要多,面对这种生死存亡的时刻连表情都没有多给一个,也可能因为他耳朵听不见,故而可以做到处惊不乱。
虎崽子在手,整个白虎堂都被江芷拿捏的死死的,加上张栩时不时哽咽两声冲张监兵假模假样哀嚎上句:“儿子恐怕以后不能给您尽孝了!父亲多保重!”
张监兵拳头握得死紧,眼神若能杀人,江芷此刻怕已经碎尸万段连灰不剩。
她勒令白虎堂止步,把张栩直带出二里地外才松手放人。
从小没吃过大苦的张某抹了把自己脖子上的血珠子,觉得回去得来只大猪蹄子补补。
他把手上的血抹衣袖上,指着小老头道:“替我看住他,我找他找了很久,本想靠一己之力找到他的下落,未曾想竟和百晓生那厮打上了交道。”说到这里张栩就气,用力踢了下地上石子儿怨愤道,“什么玩意!嘴上说着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转眼就把我的行踪跟我爹说了,下次见他我肯定揍他!”
他不知道,百晓生不仅把他的行踪告知了白虎堂,还把魏云起的下落拆成好几份卖给了不同的人。
江芷瞪着一双兔子眼,看鬼似的看着眼前魔二代,双臂抱胸嘴唇紧抿,一个字没讲,但表情就是“你不打算跟我解释解释吗?”
而她显然高估了张栩的觉悟,人家只抬头看了看天甩下句:“天要下雨爹要打人”,便匆匆脚下生风回去念自家那本难念的经了。
江芷身心紧绷了半夜,直到现在也还没从紧张的状态里缓过来,回客栈路上她向魏云起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保证自己没有恶意,只是很想多听听他讲她母亲。
但魏云起话很少,说出来也很不利索,回去途中又顺手薅了根草编东西玩,话就更少了。
俩傻子一聋子,在雨后的深夜,伴随着随处可见的“啪嗒”声,回了落脚点。
安顿好魏云起,江芷便准备回房。
李秾憋了一晚上,终是在她上楼前道:“下次别这样了。”
江芷顿时狐疑:“怎样?”
李秾没看她,长睫低垂着,颤了颤道:“自己孤身作战,把我撂在一边。”
听着还有点委屈。
江芷解释:“主要那个时候二楼确实需要人保护,张监兵虽然有些强的不是人但也不是三两下就能要了我的命,我也是为了大局着想……”叭了个叭叭叭。
李秾就睁着墨玉似的眼睛静静看着她。
江芷:“你别这样看我,我不会觉得我有错的。”
李秾轻轻“嗯”了声,细羽似的抚人心弦。
江芷:“……”
江芷:“行吧我错了。”
她张开双臂似乎想抱抱他,但碍于身上都是血,手伸出去最终落在他肩上拍了拍:“天色不早,早些休息。”
转身之际,李秾又叫住她。
“阿芷,”他望着她的眼睛道,“你不想哭吗?”
他上一次问她这个问题,是她初到临安,满门俱灭弟弟疯癫,还有一群要人命债的上门要钱。
时光荏苒,他二人竟已经相识了那么久。
江芷听到他的问题,挑起一边眉梢,有些诧异似的:“哭?”
“哭没有用。”
哭再狠她父母也不会活过来,张监兵也不会一夜暴毙,太阳还是照常升起落下,该下的雨还是会下,而她还活着,她就需要吃饭睡觉,该走的路一步不会少。
这是她幼年无论哭再大声都没人管时悟出的道理,哭完了,擦干眼泪该干的还是得干。
活着便是如此。
李秾这一夜睡得很不好。
或者说,根本就没有睡,头沾枕头辗转反侧就是无法入眠,只觉得胸口有股气出不来,闷在那里堵得难受。
约莫折磨了自己有一个时辰,底下的狗都被他熬睡着了,他还是丝毫没有困意,干脆下床去外面透透气。
后院,月色如水。
这家客栈后院连着厨房,院里磨盘水井俱在,用水很方便。
李秾打了盆冰凉井水洗脸,洗完后感觉那口气顺了很多,代价就是人更精神了,一时半会别想犯困。
他无奈叹了口气,正准备回去,余光发现有个人影坐在磨盘前面,呆个脸正往上看。
李秾仔细一瞧,发现是左丘行。
可怜小行被那盆圆子坑惨了,大晚上扶着腰起来上茅房,回来就瞟见厨房房顶坐着道黑影,开始他以为是贼,后来他越看越觉得这小贼熟悉,尤其是那活似歪脖子树的高马尾……
“夭寿了!”左丘行被李秾猛地一拍差点把魂拍飞,打完哆嗦便继续看房顶上的人道,“我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江姑娘二半夜一个人爬房顶上喝酒?”
李秾颇为无奈:“这有什么好震惊的?”
左丘行“嘶”了一声道:“就是单纯觉得这种酸唧唧的事情不像她能干出来的。”
这时前厅又传来砸门声,看样是半夜有人住宿,跑堂的耐着性子喊着“来啦来啦”跑过去开门,迎进来俩住店不忘拌嘴的生意人,拌嘴的点不是别的,正是那桩“七星护龙下江南”的旧事。
一个说七星功劳盖世,没有他们,也就没有如今的圣上。
另一个冷嗤,说若不是当今圣上听信谗言冤死裴将军,此时北方大地早该收回,他们这些经商的何至于去个北方就提心吊胆,还不如没有七星多事,说不定如今早就是另一种局面。
总之,争起来就没完没了,各有各的理。
左丘行看热闹不嫌事大,听得时而点头时而摇头,就差冲过去一块叨叨。
李秾数着江芷喝酒喝了几口,看她身形晃得跟不倒翁没差,觉得差不多了,便走到厨房底下,刚张开手臂,只听瓦片一阵唰啦响,便有个软乎乎醉醺醺的东西从天而降落他怀里。
“李秾?是李秾吧?”江芷抓着他衣襟,大着舌头道:“我……我想明白了……”
“白虎堂杀七星,是因为……七星……当初……当初救了如今的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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