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婉深嗅了一下花,眼角眉梢都变得轻快欢喜起来,抬脸对江芷道:“厨房里还剩下只鸭子,你说是拿来清蒸了还是红烧?”
江芷自己是更愿意红烧了的,但她这一大家子暂时还没那么多讲究,饭做好了都是一道儿吃,想着林婉婉文儿墨儿都吃不得口重的东西,便道:“清蒸了吧。”
林婉婉便笑着应下,开始跟江芷讨论后天出发要带哪些东西云云。
许是想着再次出门免不了又是风餐露宿,在家里仅剩的两日时光便格外珍贵,江芷吃过饭早早睡下,没多久便进入了梦乡。
睡梦中内力大抵又发作了几次,但她对此已经习以为常,硬扛着过去那一阵便没什么大不了了,总不能大半夜的让人去把李秾叫过来。
她疼得半梦半醒的时候,还在盘算这两日还有什么事情要做,首先的是得让赵捕头再安排两个人来守着十二楼大门。
过往她回来的那几个月嫌进进出出有人看着怪不自在,便打发人回衙门去了。之前让人看着是怕仨弱女子在家有危险,江芷一回来,自己就是临安最大的危险。
而今一走,一切都得照旧了。
还有江盼宁,熊孩子从疯病好了就开始整天闷闷不乐,瓜大的脑袋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跟同龄人相比格外的心事重重。
江芷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得去开导开导他。
虽然她自己尚且狗屁不通。
就这么迷迷瞪瞪恍惚了一宿,次日早上她还没从床上爬起来,便听到一声比一声大的“不好了!不好了!”惊涛拍岸似的把她从梦里一巴掌拍醒,下意识一个猛子坐起来扭头四顾:“怎么了怎么了?”
文儿一把推开房门冲进来,一把鼻涕一把泪道:“不好了姑娘!小少爷在街上跟人打起来了!此刻正遭人拉架呢!”
江芷头脑一嗡,人瞬间清醒起来,回味着文儿的话道:“江盼宁?他打起来了?他跟谁打起来了?”
文儿抽抽噎噎道:“同兴吴家的那个混世魔王二世祖!好不要脸的东西!也不晓得老子怎么教出来的,以大欺小就算了还带着家丁那么多人欺负小少爷一个!”
说话间江芷已经穿上鞋随便抓了件衣服披上冲了出去。
文儿揩了下眼泪赶紧跟上,抽噎喊道:“姑娘我跟你一起!”
出府路上遇到同样着急忙慌往外赶的林婉婉,可见她也是刚从墨儿口中得知这个消息。
俩丫鬟出门买个菜见有聚众斗殴便凑过去想看看热闹,结果竟看了自家人的热闹,连忙马不停蹄回来通风报信,先把董生推出去挡下刀,随后一个找林婉婉一个找江芷,半刻没耽误。
清晨的空气凉飕飕,江芷发髻凌乱双眉紧锁,起床气和戾气结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呼之欲出的骇人气质。
集市嘈杂喧闹,围观百姓包成一个圈去看中间的热闹,离远看跟堆被糖水吸引的蚂蚁无异。
江芷推开围观的人挤进去,一眼便满脸凶神恶煞的董生,以及被董生护在身后半张脸高高肿起的小兔崽子江盼宁。
站在董生对面的家丁个个一脸横肉虎背熊腰,连带着小鸡崽子似的吴波也跟着沾了几分威风,被簇拥在中间下巴抬的快跟脖子形成一个直角,仿佛鼻孔能当眼睛用。
吴波颐指气使对董生身后的人道:“本公子念你没爹没娘的怪可怜,今日你冲撞我之事便不予计较,跪下给我磕个头喊上句吴大哥我错了,往后你就还能在这街上露面,不然我可就——”
女子声音冰冷凌厉:“可就什么?”
吴波扭头望向人群中信步走出的少女,看清人脸的那刻下意识退了半步,但紧接着想到自己身后有人撑腰,便又前进一大步伸出一只脚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江姑娘,幸会幸会。江姑娘来得正好,你弟弟走路不长眼,把我脚上这只金底织锦玉面鞋给踩脏了,这双鞋工期起码半年,要熬坏三个绣娘的眼睛才能将上面的图案花纹尽数绣成,而且只能扔不能洗,您看这事怎么解决?”
董生从进来护住江盼宁开始便强忍着没对这鼻孔看人眼睛出气的臭小子动手,眼下见他对江芷阴阳怪气没半句人话,便起身上前打算给他一个教训。
江芷一把抓住董生胳膊,自己站到最前面道:“江盼宁,他说你把他鞋踩脏了,可是属实?”
江盼宁半张脸都肿了,现在说话十分艰难,但听到姐姐这个问题,仍是控制不住大吼道:“他放屁!他脚上的鞋印分明是他自己踩的!非要安在我头上让我给他道歉!他凭什么!我又没得罪他!”
傻孩子并不知道他姐可没少得罪。
缩人群后边的王小豆不知何时也冒出来,吸着俩大鼻涕附和江盼宁道:“是真的,我亲眼看见这帮人上来先堵着江盼宁不让他过去,然后没说两句就大打出手了,一点道理都不讲。”
吴波登时发怒,恶狠狠瞪着王小豆道:“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王小豆立刻又缩了回去。
似是觉得不解气,吼完王小豆又将目光转向江芷,皮笑肉不笑道:“我也不想为难你们姐弟俩,不如这样,一口价五百两,我再去订做只新的,今日之事便既往不咎,如何?”
江芷勾唇一笑,令人辨不出个喜怒,下一刻出手快如疾风,只见身影一闪,再停下吴波已经被她薅着衣襟一把扯到另一边!
几个家丁见势不妙,立刻抄起家伙冲江芷一拥而上。
吴波挣扎着叫嚣:“我跟你说我可不怕你!你武功高怎么了!我们有这么多人!你打的过来吗你!”
但紧接着他就说不出话来了。
因为他眼睁睁看着江芷另一只手在面对刀刃时不过指尖在上面轻轻几下敲打,空气中便如有波纹流动,力度通过刀刃直传到持刀人的掌中,震得对方手臂一麻刀应声落地,更有甚者直接抱着手臂哀嚎起来,看样是已经脱臼。
单纯如吴波到现在才明白,乞巧节夜里江芷往他身上抛的那一把莲子,实在是手下留情。之前无论他父亲怎样跟他强调江芷招惹不得,他都觉得这丫头不过会点三脚猫功夫,外面的传闻一看就是胡编乱造,人云亦云的成分偏多。可现在看来,无论是击败朱雀主得武林盟主之位,还是赤手空拳宰了白虎主,恐怕都是真的。
这太可怕了。
吴波终于想起来胆怯,哆哆嗦嗦悄声道:“江姑娘……不对江大当家的,今日之事不过是我想跟你们姐弟俩开个玩笑,有什么事情咱们私下解决可好?我好歹一介镖局少主子,你多少给我点面子?”
江芷声无波澜:“你方才抽我弟弟那一巴掌的时候,可想过给他留面子。”
说着将人拽到江盼宁跟前,看着江盼宁的眼睛,以命令式的口吻道:“抽回去。”
江盼宁愣在原地,胸口因为愤怒委屈激动等等情绪不停一起一伏,分明厌极了眼前这个人,可等抬起手,咬着牙都没能让巴掌落下去。
他没打过人,从小到大都没打过,他爹连对待府中烧锅的婆子都是和和气气的,他娘脾气虽算不得多好,但也只发泄在他爹身上,没苛待过任何人,纵使下人犯了错也都是口头惩戒,从未动过手。他虽是个狗不待见的年纪,但根深蒂固的习惯使然,让他做不出违背自己性情的事情,哪怕那人才对他动过手。
江芷的语气加重,重复道:“抽回去!”
闻讯而来的李大夫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就要上前劝劝江芷,被李秾拉住胳膊示意不要多事。
诚如江芷说的,江家树倒猢狲散,江盼宁早不是昔日里千娇百宠的小少爷,十二楼镖局沦落至此,数不清有多少同行明里暗里想赶过来踩上一脚,将“天下第一镖局”的名头取而代之。她又不能天天待在家里哪也不去,林婉婉再能干,毕竟是个娇弱姑娘,又不会防身之术,能力只限于管家算账,若真有人趁江芷不在欺负到了头上,不指望他江盼宁,还能指望谁?
她江芷的弟弟可以阴险可以偏执可以无法无天,唯独不能软弱,那是给江家所有的对手仇家递刀子。
“江盼宁!”
江芷语气一沉,双目死死盯着江盼宁,浓墨似的瞳仁中倒映出小孩那张惊慌失措的脸。
“你再不抽他,我就抽你!”
话音落下,江盼宁几乎是拼了命从喉中发出一声呜咽,随之抬手重重甩了吴波一巴掌!
声音嘹亮清脆,从他发红的手掌和吴波红中带紫的脸可以看出,力度用的不低。
吴波的衣襟刚被江芷松开便连滚带爬冲向一边吼道:“江芷你完了!你们一家都完了!我一定会让我姐宰了你们的!咱们走着瞧吧!你武功高又怎么样!我不信你没有弱点!你等着!我一定会回来的!”
也不知道是江盼宁甩那一巴掌太疼还是被满大街人围观被揍的感觉太屈辱,吴波放着放着狠话,居然嚎啕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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