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芷的眼睛在黑暗中是看不清的,嗅觉也因为气味浑浊而变得麻木,至于听觉,其实在对方一动不动的情况下,她很难确定其具体在的位置。
小小石屋,因为黑暗和安静,于她而言仿佛变成了汪洋大海。
她从怀中摸索许久,好不容易找到个火折子。
这还是之前李秾给她塞身上的,怕她走夜里摔倒,怕她前面有坑不知道绕。
江芷把木塞拔开吹了两口气,火星逐渐从里冒了出来,把黑暗烫出一个洞,照亮一方半寸。
她举着火折子四处张望,终于在墙根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李秾平躺在地上,发丝覆面,一动不动,似乎没了生气。
江芷一颗心都揪了起来,连忙伸手在他鼻子下面探了探,感受到生命迹象,方松了口气。
她把覆盖在他面上的发丝拨开,露出一张精致到近乎刻薄的苍白面孔,若非白衣上满是血痕,还以为他只是像寻常一样睡着了,等会便能醒来。
江芷想了一路在李秾暴怒时该如何制服他,如何强迫他吃下一星半点食物,可等见到他,见到如此安静的他,她就一点办法没有了,手伸过去又缩回来,连触碰都是不敢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火折子都要燃烧殆尽了,江芷深呼了口气,准备先出去把食物搅碎给他鼻饲。
哪知刚站起来,地上的人便猛地抽搐了一下,继而喘息强烈,整个胸口都在病态的起伏着。
江芷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危险不危险,直接将火折子扔掉,扑过去一把抱住了李秾,不断温柔安抚道:“别怕,别怕,我不知道梦里的你此刻在经历什么,但现实中我永远在你身边,谁都不能把你从我身边夺走,李秾,你别怕,我一直在的……”
李秾虽还是抽搐,但没了那股子置人于死地的暴戾劲头,也许是因为越来越深入梦境的原因。
江芷双手环着李秾肩膀,胸膛贴他的后背,下巴抵在他的头顶,就像过去无数次她不舒服时他抱着她那样。
可比起这样抱着他,她更想他站起来冲她发疯,哪怕撕她咬她,起码是能让她感受到他的存在的,而不是现在这般,怀中好比搂了一缕孤烟,不知道什么时候便烟消云散了。
江芷是没意识到自己在流泪的,只觉得脸上湿凉一片。
一转眼,小半个月过去。
这半个月里银杏树的叶子都落了厚厚一层,阴阳郎中在树底下整日研究梦回还,硬是丝毫收获也无。
莫要寻还算沉得住气,不行大不了从头再来。
莫要问心理建设明显不如他哥,一天这样两天这样就算了,生生半个月都毫无进展,这让任何一个毕生从事医理的人都很难不有挫败感。
“要死了要死了!”莫要问抓狂,“难道这世上真的没有破除梦回还的方法吗!不如我再去把毒娘子逮过去逼她解蛊!”
莫要寻瞥弟弟一眼,看傻子似的:“你以为毒娘子是你家养老公鸡呢说逮就逮?况且拍花林弟子自小与毒物打交道,将自己练出副百毒不侵的体质,你当是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很多蛊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解除办法,只好从根源上解决麻烦,害人的同时不至于害己。”
莫要问一听更抓狂了,愁的嗷嗷叫唤。
莫要寻被吵的耳朵疼,便皱着眉头道:“方法也不是没有,药人谷谷主不是自幼尝尽百草吗?他的血胜过世上所有良药,不如你去借点?”
莫要问的头哐哐往桌上撞,生无可恋道:“哥哥莫不是在说废话!我要是能搞到左丘和光那老东西的血!我至于陪你过这颠沛流离的苦日子!”
很好,医学矛盾即将就要上升到家庭矛盾。
老哥俩即将箭弩拔张搬凳子互砸的功夫,有一道温和干哑的声音轻飘飘传来——
“在下远道而来,喉中焦渴难耐,可否能向两位老前辈借些水喝?”
莫要问抄起水壶便扔过去,看都不看一眼:“你自便。”继而接着跟兄长絮叨这些年来跟着他吃不饱穿不暖比牛累比狗难的苦逼日子。
莫要寻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双老眼全粘在蹭水喝的年轻人身上。
这人年岁不大,十六七岁,中等身高,身子骨清瘦。脸和衣裳都灰扑扑的,应该很久没洗没换过,全身上下唯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一眼望去虽落魄异常,但细看下一双手白皙干净,不像是吃苦的人。
莫要问还在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控诉:“你说说你说说!当初留在药人谷好好过日子它不舒坦?非鬼迷心窍的要进明教!结果呢!那鬼地方里一个个的全是变态!半个正常人没有!左丘和光那龟儿子就算再让你不爽,你也不至于说不干就不干啊!”
翻来覆去都是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莫要问说他的,莫要寻看他的,谁也不把对方当人待。
终于,莫要问叨叨舒坦了,方要喝口水顺顺气,手往桌子上一伸,想起来水壶扔给刚才来讨水的年轻人了,便扭头看向对方。
年轻人也懂事,笑眯眯的把水壶递过去了,顺带道:“多谢老前辈赠醍醐之恩。”
莫要问只当他是逃难来的灾民,便倒了杯水,悠悠喝着问了句:“哪儿来的?”
年轻人立即一揖,说起话来礼数周全:“晚辈左丘行,乃巫溪人氏。”
莫要问一口水差点喷出来,两只眼睛瞪圆看着对方,结结巴巴道:“左……左丘?巫溪……那左丘含光那龟……啊不,药人谷谷主是你……是……”
左丘行笑眯眯抬起头来:“不才,左丘和光那龟儿子,正是在下亲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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