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被李秾派出来的那一队镖师找到江芷,等待她下一步吩咐。
昨夜里,江芷把镖师们召集起来交待的事情,便是未来几天会有人忍不住动手,将她解决再取而代之。
所幸当初带出来的镖师多,少几个人打眼看去瞧不出什么区别,江芷要做的,就是把这群人里最机灵的几个挑出来,随自己玩一出“金蝉脱壳”。
江芷吹了下挡在眼前的碎发,朝众人道:“去准备一口棺材,不用多好的料子,寻常人家用得起的便成,顺便把衣裳换了,换成布衣,再买几块麻布绑在身上。”
为首的那个越听越觉得蹊跷,抓耳挠腮道:“大当家的,我听您说的这个……怎么那么像哭丧的啊?”
“就是哭丧。”江芷毫无掩饰之意,随手将缠在膀子上的纱布拆了下来,“到时候扯着嗓子嚎就完了,反正我爹娘全死光了,你们随便喊。”
大度到令人无语凝噎。
一行人在暗处躲了一天,直到破庙里的“江芷”与李秾他们再度出发,江芷才带人出来重新回到破庙。
开始镖师们还不懂江芷为什么要打棺材,直到看江芷扒开一大块杂草枯枝露出里面的东西,他们才恍然大悟,冲江芷直竖大拇指道:“高!实在是高!”
“大当家的,我有点好奇,如今装在镖箱里的是什么东西?”有人这样问道。
江芷瞥了眼莲花座上空空如也的尊位,悠然道:“泥菩萨也算菩萨不是。”
手底下人办事算利索,一个晚上的时间棺材孝衣全准备妥当了,等他们穿戴整齐,原本虎虎生威的镖队瞬间变成哭丧的孝子贤孙。
天亮时分,江芷让他们再闭眼眯一会儿,自己掏出李秾专门给她调制的药汁子,往手掌里倒了些往脸上抹,抹上没多久,皮肤便开始发干变黄,脸颊额头慢慢起了一块块的红色小疹子,连带鼻梁眼睛部分也发肿,如同换了一个人。
率先醒来的镖师看到她,差点拔刀大喝,直听到江芷熟悉的一声“是我”,才讪讪放下刀。
“这药效至多维持八个时辰,且每复用一次效果便比之前大打折扣。”江芷道,“所以我们必须抓紧时间出发,重庆府不必过了,抄小路直接去潼川府。”
过了潼川府,只再过利州一站,便直达兴元府。
底下人无异议,一切唯她的命是从。
另一边,同样是走小路,李秾他们走得明显更偏更挤,甚至完全偏离了原来所定的路线。
舟车劳顿了一整夜,马和人都比较疲惫,李秾赶马上前道:“阿芷,歇歇吧,大家都累了。”
“江芷”一抿唇,道:“再等等。”
李秾心知肚明,猜测前面肯定是有接应“她”的人,否则不至于这么急不可耐。
他悄声吩咐下去,命人将盖住镖箱的黑布扯掉,镖旗重新竖起来,镖号走到哪儿都喊出来。
“江芷”明显不悦,语气沉了下去:“这样太明目张胆了,会给大家带来危险。”
李秾只笑:“镖局走到哪都要守规矩,既然来了这荒郊野岭,镖号就必须要喊出来,否则各路绿林好汉认不出十二楼,把咱们当寻常镖局劫了,照样是麻烦一桩。”
“江芷”试图反驳:“可你——”
李秾猛地抬眼看她,眼神清清淡淡的,却带有几分狐疑与探究:“你过去可从不会在意这些小事的,如今是怎么了?”
“江芷”沉默下来,过了片刻说:“最近操心的事情太多,觉得小心为上罢了。那便按你说的做。”
李秾宽慰她:“放心吧,你本领那么高强,即便明目张胆的出现在那些人眼前,他们未必就能拿你怎么样。”
“江芷”品味他这句话,想起那个被自己一把按入水中便结果了性命的女子,在心中冷嗤:“本领高强?我看是不堪一击才对吧。”
什么武林盟主,什么天下无双传人,想来也是唬唬外面那些市井莽夫,习武之人半世修来一身内力。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至多能有多大能耐?还徒手杀死张监兵?只怕其中另有隐情。
而远在潼川府城门下的江芷,冷不丁又打了一个喷嚏。
她揉着鼻子想:“这回肯定有人在骂我。”
进城的队伍排了很长,进度格外慢些。原因没别的,守门的俩士兵手拿画像,一个个对照进城的女子,生怕一不下心把漏网之鱼放进去。
来往车辆更是不能避免,别管表面拉的什么东西,不翻出个底朝天都不让人通过。
大早上快马加鞭赶到潼川,每个人都很疲惫,站着都能睡着。
眼看要临到他们,江芷一声低斥:“哭!都给我打起精神哭!”
众镖师精神为之一振,伏在棺材上便嚎:“老舅啊老舅!你怎么就这么狠心呐!表妹年纪还那么小!你竟舍得撒手人寰!留她一个人孤苦伶仃!你连她嫁人的模样都还没看到啊!我可怜的老舅啊!”
江芷一拧大腿,疼得她瞬间哗哗落泪,抽抽搭搭地跟着喊:“爹……爹……”
守城的被他们吵得耳膜疼,连连伸手要户籍,早验早滚蛋。
众人便拿出提前伪造好的户籍轮流递过去,江芷更是十分有觉悟的抬起脸,抽抽搭搭地给他们看。
对方看到她那张布满红疹肿胀好似胖头鱼的脸,低头啐了一声:“晦气!”忙不迭摆手让人进。
江芷扯着哭腔躬了躬身:“多谢军爷!”
等一半的人进了城门,对方却又忽然将他们拦住,眼睛盯着车上的棺材,阴阳怪气道:“老人家怎么没的?”
上头交待他们一定要捉到江芷,而江芷一个走镖的,与白玉观音必定寸步不离,只要找到白玉观音,便能将江芷绳之以法。
可是他娘的,谁会冒那么大晦气去翻棺材?
不说还好,一说江芷哭得更加厉害,抽抽噎噎肝肠寸断道:“家父……乃是……乃是感染天花而亡……”
给人吓得俩眼珠子一瞪,立刻后退三步捂住口鼻,连连摆手道:“行我们知道了,过去吧过去吧!”
恨不得当场找个火盆来跨跨。
顺利进城,江芷抬起泪眼朝手下们眨了下,好像在说:“学到了吗?”随后接着嚎。
一个早上的功夫,整个潼川府都快知道有个可怜姑娘携表兄弟归乡葬父,人很孝顺,就是长得磕碜了点。
江芷从城头一路嚎到城尾,本想顺势直接出城得了,不料半路与一支货真价实的丧葬队相遇。
不过对方姑娘光景比她惨烈多了,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脚下几乎连步子都走不稳,身体摇摇晃晃羸弱的不行,却还要拉着一只笨重的排车,排车上连口薄棺都没有,尸体拿草席裹着,从后面都能看到已经发青的脚趾。
女儿在前面拉车,老母亲就在后面哭,经过江芷时没撑住,一个趔趄差点倒下,被江芷眼疾手快拉住了。
老妇人颤颤巍巍道过谢,跟着车继续往城郊去了。
江芷盯着这母女二人的背影,久久未能移开眼睛。
路旁卖菜阿婆跟江芷感慨:“姑娘你好歹能给父亲备口棺材,还有几个表兄弟撑腰。你瞧瞧那一家的光景,老婆子我都不忍细瞧,唉!崔家那个丧尽天良的王八蛋,肯定会遭报应的!”
从街上人七嘴八舌的议论中,江芷大概了解了那一家子的情况。
躺在排车上的尸体姓黄,平日里靠卖鱼维持家用,时间久了,人就叫他“卖鱼黄”。
拉排车的那个,是卖鱼黄收养的独女,乳名换作红儿,今年刚满十六岁。本来爹娘都要张罗着给她议亲了,不料前几日姑娘外出买菜,被富商崔家的大公子看上了,二话不说就命恶仆拉姑娘进了府,直至第二天早上才将人丢出来。那时候的红儿已经神志不清,身上脸上都是伤,经历了什么不言而喻。
卖鱼黄气不过,上门要给女儿讨公道,公道没讨到,讨了一顿揍,回到家当晚便死了。
红儿先是拉着父亲的尸首去报官,鸣冤鼓敲了几百下,和母亲在衙门门口跪了一天一夜,始终没人接见。
最终崔府管家来给她送了二十两银子,告诉她:“做人得识抬举。”
红儿没收银子,带着母亲和父亲的尸首,走了。
卖菜阿婆叹一声气:“这一家人也是可怜,偏被崔家人给欺负了,崔家有个连襟叫王什么保的,祖上好像立过点军功,就住离这儿不远的利州城,素日与潼川府府尹交好,为人歹毒又记仇,准自家人欺负别人,但别人要想动他家人,是万万不行的。红儿她胳膊拧不动大腿,又教人坏了身子,往后可怎么活啊,唉!”
江芷一字不漏听人议论完,心堵得想拿刀子捅捅。
青天/白日下,她抬头看了眼天色,对诸位“表兄”说:“我累了,不如休息一天,明早继续赶路。”
“表兄”们自然没什么意见,就是瞄了眼那口大棺材,无奈道:“咱就是住,也得有客栈敢收啊。”
“小事。”江芷道,“找个义庄留宿便是,既能放尸体又能放活人,两全其美。”
她一本正经说完,见手下们一个个表情跟活见鬼似的,便眉头一蹙:“怎么?不敢啊?”
“哪能啊哈哈哈,大……妹妹说得有道理,义庄好哇,义庄还不要钱呢!”
“就是就是!听大当……啊不妹妹的!”
“想我堂堂七尺男儿!还能被一堆棺材吓着不成?住!说住就住!”
等江芷转过身,一帮大老爷们又扒着阿婆袖子,问这附近哪有卖符的。
下个月月中离职,可能会双开《相公其貌不扬》,拜托大家进专栏动动小手指点点收藏,那一本男主第二章就出场,爱你们qw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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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哭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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