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利州

连着赶了两天路,手下人无论是体力还是耐力都已经到了极限。

夜幕下,山川树丛终于走到了头,李秾眺望,隐约看到城楼巍峨的轮廓,便说:“大家再坚持一下,马上就要到城里了,到了里面好好犒劳大家。”

说完余光扫了“江芷”一眼,看见她神情放松丝毫没有疲态,嘴角反倒噙了淡淡笑意,便料定接应“她”的人八成就在前面的城镇。

“江芷”自恃聪明,觉得只要日夜兼程把他们的体力耗干净,到了城中就能联合同伙将其一网打尽。

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早在确定有人冒充自己的当晚,江芷就对李秾交代:“干出劫镖这种事,纵然其一人能使十二分的诡计,一个人也扛不起千斤重的镖箱。她肯定有同伙在,即便如今解决了麻烦,我们在明,同伙在暗,到时候依旧不知道他们又会打什么算盘。最好的法子,就是铤而走险深入敌营,当他们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成功了,我们再一锅端尽。”

按照接下来的发展,他们应该先进城,“江芷”将他们引去与同伙会面,镖师们假装体力不支惨遭俘虏,等李秾一声令下,集体反杀制敌。

很顺利,至少进行到现在没有出现什么差错。

但不知怎么,李秾心中总有股不祥的预感,似乎过去同江芷经历过的波折太多了,对于太顺利的计划,下意识就会保持警觉。

“停!”李秾忽然抬手,镖队即刻顿住。

“江芷”看他:“怎么了?”

李秾抬眼,下巴朝前方上空扬了一下,说道:“自己看。”

众人随之望去,开始有眼力差的没看出什么,只觉得夜空漆黑,星光闪烁,明日里应当是个好天气。直到有人提醒,不少人才反应过来天上闪烁的并非星星,而是细密铁丝闪烁的寒光。

一张巨大的网笼罩在他们前方,但凡再上前一步,网子一落,所有人都插翅难飞。

“江芷”环顾周围,沉声道:“什么人!出来!”眼下的状况明显在她预料之外。

只听见三声大笑,路对面由远到近出现浩浩荡荡一群人马,旗帜上面浓墨写了个大大的“王”字。

为首的汉子离得远看不清脸,只能辨出个膀大腰圆的轮廓,手提一只宽背大刀,刀尖往地里一竖张口便大喝:“江芷妖女!我那妻侄小崔与你无冤无仇!你何苦害他性命!”

“江芷”直接懵了,回忆了下自己杀过的人,确定里面没有姓崔的,便说:“人不是我杀的!”

“放屁!”王天保直接爆粗口,“事发时青楼里里外外的人都盘问了个遍,确定就是你江大当家所为!你竟还在此狡辩!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江芷”这下再傻也明白其中隐情了,他被江芷那死丫头骗了!她根本就没有死!甚至还在外杀了人把祸水引到了他头上!

那么……如果她当时是假死,就说明很可能是故意引他偷梁换柱,她周围人有很大的可能性是知情的。

“江芷”猛地扭头看向李秾,忽然间遍体生寒。

他在想,这个人如果从头到尾都知道自己这个“江芷”是假的,却还处处顺着他,目的会是什么?

情况不容“江芷”往深处思考,王天保已经提刀冲来,双臂一抡刀刃朝其腰间斩去:“我王某今日便要替天行道!”

“江芷”敏捷下马,从怀里拔出短刀便迎。

李秾在马上瞧着,没有丝毫出手的意思,转头对身后精神紧绷的若干镖师道:“下马休息吧,走了那么多的路也累了。”

镖师们目瞪口呆:“那……镖……”

“他们人那么多,我们就几个人,要劫就给他们好了。”李秾端得一副云淡风轻的语气,“毕竟识时务者为俊杰。”

王天保打着架不忘附和:“说得好!我王天保就喜欢跟识时务的英雄打交道!”

说着,一刀劈在了“江芷”肩颈处,“江芷”用手里的短刀挡了一下,发出“锃”地一声鸣响,同时一脚踢在了王天保命/根/子上。

出其不意,打蛇打七寸。

王天保哀嚎一声倒地打滚,身后若干帮手纷纷赶来。

好汉不吃眼前亏,“江芷”见情况不妙,抢了匹马一脚跨上,大喝一声“驾!”,朝反方向绝尘而去。

经过李秾,顺带狠狠剜了他一眼,恨得两只眼睛都要泣血。

李秾却只看人手里的短刀,心中已经将这个人的身份猜出个十足十。

原先只是怀疑,但不确定,如今是彻底肯定了。

其他镖师也感受到了一点端倪,便在私下讨论他们大当家的为何会突然改变计划,声音微弱,几乎被王天保的嚎叫声遮个干净。

却仍然传到了李秾的耳朵里。

他转身走过去,对众人低声道:“出门在外最重要的就是随机应变,她自然有她的道理,我们配合便是。何况镖箱的钥匙在她手里,王天保纵然劫到镖,打不开,照样是个问题。只要打不开镖箱,我们就能平安无恙。”

听他这样一说,众人的心便放回肚子里,不再有什么担心的。

那一边,深受“断子绝孙脚”残害的王天保还在忙着捂裆打滚,胡乱滚的途中不小心触碰埋在地上的机关,空中一张大网倏然落下,捕鱼似的把他和身边狗腿罩入其中,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他又痛又恨,咬牙大骂:“江芷!老子下回再见你一定要你的命!一定!”

利州城内,小客栈。

江芷正啃着蒜香大肘子,冷不丁又打了个喷嚏,吸了吸鼻子,眼神生无可恋:“他娘的,烦死了。”

她脸上又被她补了两遍药汁子,疹子虽还在,但明显没到刚上来时亲娘都认不得的地步,估计过不了两天就会全然失去药力。

柜台那边,老账房拿着个西洋镜正在对账本,听到喷嚏声,抬头对江芷道:“人悲伤过度时最易生病,姑娘小心身子,多喝点热汤。”

江芷抱起大肘子接着啃,“悲伤过度”地咬了一大口道:“知道了,多谢老人家。”

老账房便笑了笑,低头继续看账本。

小客栈生意不大好,总共没几个人,楼下除了他们一行人,便是三个市井混混模样的年轻人在胡吃海塞。想来也就是因为这,才能让掌柜的见钱眼开,收留他们这一群奔丧的吃饭休息。

三个年轻人一身粗布头打补丁,要了一桌子菜不满足,又命小二拎了坛上好女儿红。吃着饭不忘讨论今日谁谁谁手气最好,谁谁谁手气最差输得裤子都不剩,看样是刚从赌场出来,手头银子还没揣热乎就出来挥霍了。

其中有个贼眉鼠眼的,右脸有颗黢黑大痦子,余光瞥见江芷脸型轮廓,还以为是个美人,结果放眼望去只瞧见一脸红疹子,差点把手里的酒给吓掉,忙朝地上啐了一口去去晦气。

另外两个人有说有笑,没留意他的动静。

其中一人拎起酒坛子给大痦子续上酒,道:“忘了问你了,平日里叫你出来,你总说东家管得严不得空,今日怎么得空出来了?”

大痦子呷了口酒道:“前两日里,老爷的妻侄不是被那个叫江芷的妖女害了吗?昨晚上我们老爷得知消息,说江芷现身在巴州一带,便没犹豫,带上人直接去活捉妖女,直至此刻还没回来。”

客栈就这么大点地方,说什么话自然所有人都能听到。

江芷见众镖师神色集体一顿,提醒道:“再不吃,菜可就凉了啊。”

他们的神色才恢复如常。

半个时辰以后,吃饭的三个年轻人结伴出去,夜也已经深下去。

掌柜的再贪财,也不敢让口大棺材在自己地盘上停一夜,看江芷他们吃完了饭,赔着笑脸上前说要打烊了。

江芷没继续为难他,带着若干“表兄”出了客栈门。

出门已是午夜,利州城中却比白日里还要热闹,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拉个人一问才得知,是王天保把十二楼的镖劫了,眼下刚刚回来。虽然没捉住“江芷”,但白玉观音在手,不怕“江芷”不来,响起的鞭炮锣鼓声,便是王天保平安归来,王家人在为他开路庆祝。

江芷往头上盖了个斗笠,朝人道了声“多谢”,带人继续上路。

棺材拉起来占空太大,小路走不通,要出城必须走主街。

好巧不巧,跟劫镖而来的王天保撞了个满怀。

两方相对,同样是拖着两件大家伙,只不过一方是镖箱,一方是棺材。

王天保倒没多想什么,看见披麻戴孝的一帮人只觉得晦气,但碍于旁边有生人在,忍着没有发作,反而让对方先行过去,别过头对新结交的年轻人抱怨:“真他奶奶的见了鬼了,老子活这么大,没见过大晚上发丧的,也不嫌他娘的瘆得慌。”

李秾听着,注意力却全在棺材后面抽泣的女子身上。

才几日不见,莫名感觉消瘦了些。

刚啃完大肘子的江某人当然不知李秾在想些什么,她甚至走到一半才稍稍抬头,与在马上的李秾悄然对视一眼,随之擦肩而过。如同蜻蜓点水,泛开一点微波,转眼恢复宁静。

连头都没回。

别人是各怀鬼胎,他俩是各自忙着装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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