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你的!”江芷把江盼宁的爪子从胳膊上扯下去,“一天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说完正色起来,正正经经对他道:“是我嫌你整天在闷得慌,打算把你送到学堂去读书了。”
江盼宁两眼放光:“真的假的?”
江芷肚子里坏水一上来,故意逗他:“你要是不信那就当假的吧,我先走了。”
“别别别!”江盼宁连忙抓住江芷袖子不让人走,“姐姐从来不骗我的,这肯定是真的!太好了!我终于能出去玩了!”
江芷瞥他一眼:“你可别高兴太早,我告诉你,你如果到了学堂以后功课不仅没好反倒越来越差,我随时可以把你再拎回家里关着。”
江盼宁头摇的像拨浪鼓,小话说的一套一套:“不会的不会的,我肯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我保证我到时候一定是学堂里背书背最快的一个!”
江芷懒得听小孩子画大饼:“行了行了,我又不指望你考功名,背那么快的书干嘛用。这几日好好跟着你董叔学武,出去了不被人欺负才是王道。”
江盼宁连连点头,似乎在这一小会儿里他姐说什么都是对的。
江芷本想出去了,站起来却又忽然想到什么,转头问江盼宁:“对了,你知不知道一个叫吴仁义的人?”
一时间,房中空气似乎都凝固下来。
江芷不说话是因为她在等待答案,江盼宁不说话是因为在思考。
江家被屠那夜对他的刺激太大,又傻了好长一段时间,过往很多记忆都变得朦朦胧胧起来,乍想还真想不起来。
足过去了有小半晌,江盼宁才“噢”了一声拍着脑袋道:“吴仁义就是吴叔叔吗?那我是知道的。”
江芷的心狂跳一下,再次坐在床沿上说:“不着急,你慢慢想,想到什么就告诉我什么。”
江盼宁揉着脑袋,眉毛皱起来,一点点回想道:“吴叔叔是爹的朋友,虽然同家里来往甚少,但他每次来十二楼,爹总会让我给他打个招呼,还说等我再长大些,要让吴叔叔教我轻功。”
江芷遏制住心头战栗,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稳:“后来呢?”
“后来……”江盼宁又使劲想了想,“娘就经常和爹吵起来,说吴仁义不是什么好东西,让爹同他少来往。爹说人都有各自的难处,当时形势所迫,吴兄也是被逼无奈……”
江盼宁说这些时目光总充满迷茫,因为他时至今日也没能明白爹娘到底为什么会因为吴仁义吵起来,“形势”又是什么形势,所谓“被逼无奈”又是指什么。
江芷握在袖中的拳头,越攥越紧。
江盼宁不懂,她会不懂吗?
吴仁义是花石纲的人,当初建真之变没有逃到南梁,而是留在北越当了女贞人的走狗。她娘正是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会同她爹吵起来。
江盼宁头有些疼,但仍在努力去想:“再后来有一日,吴叔叔又来了十二楼找爹喝酒,但不知怎么回事,居然同爹大吵了起来。”
江芷意想不到,不禁反问:“大吵起来?”
江盼宁斩钉截铁地点头:“对,就是吵了起来。我当时趴门外偷看来着,那还是我第一次见爹有那么生气的时候,整张脸都涨通红,眼睛瞪的像要吃人,要不是有娘拦着,说不定都会打起来。”
说到这里,江盼宁脑袋里似针扎般疼,连连倒吸凉气。
江芷忙给他揉起太阳穴:“好了别想了,这些都先放一放,你这两日好好休息,等我和你林姐姐选好书院,你就能去上学了。”
江盼宁心口窝热乎乎的,鼻尖一酸道:“姐你真好。”
江芷忍俊不禁:“不嫌我揍你揍得疼了?”
江盼宁用力摇头:“你揍我是为我好,你要是不揍我了,你可能就真不要我了。”
江芷揉了把弟弟鸡窝似的脑袋瓜:“也可能是因为你长大了。”
回到外面,左丘行看热闹不嫌事大,嘴里叼着只春卷飘道江芷跟前贱嗖嗖道:“呀,小宁怎么还没起啊,这都日上三竿了吧,再不起先生可就要来授课了呢。”
江芷把春卷夺过来自己朝着另一头咬了一口,飞他一记白眼道:“先生被我辞了,往后都不必来了。”
说完便往后院去了。
左丘行愣半天,最终一脸痛心疾首地追上去:“我就说让你省着点花钱!”
之后一连过了有近两个月,十二楼可谓是忙的热火朝天。
镖师得考核,考核完得把手头的镖派出去,董生一个总镖头押完这趟押那趟,手头的活基本不带停的。
江芷从到家第二天便有源源不断的拜帖呈上门,她一个开门做生意的,讲究的就是个人脉关系,总不能说不见就不见。
于是从早上起来到晚上闭眼,基本不是在花厅就是在赶往花厅的路上。
好在宅子上下还有林婉婉帮忙打理,里里外外好几十口子人的衣食住行,再到每日的待客筵席,都是她一双眼睛盯着过来的,硬是没让中间出来一点差错。
谢望就更不用说了,每单买卖的明细都得他一字不漏的记着,再加上镖局每日的入账开销,耗费的脑力不比旁人卖的力气少。
就连左丘行,都被江芷硬逼着去检查江盼宁每日的功课,基本没有一个人是闲着的。
江盼宁呢,入学前给江芷的保证全被狗吃了。自从进了书院,掐指一算三天一小架五天一大架,正经书本知识一点没学歪门邪理那是一点就通。
还学聪明了,闯了祸知道回家肯定得挨揍,就跑落木斋找李大夫蹭饭,等他姐拎着棍子风风火火赶过去了,他再跑李大夫身后一躲泪花子一飚,仿佛比窦娥还委屈,把老李的慈父心全给激发出来了。
毕竟小兔崽子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如此鸡飞狗跳的一直到了秋后,江芷有天夜里抬头一看天,发现月亮比平日里都要亮,才一下子反应过来——中秋似乎快要到了。
她当机立断决定给所有人在节日那天放天假,天塌下来也等吃完团圆饭再说。
就这么下来,一家上下才得了个喘气的空儿。
除了谢望。
他得算每个人的工钱。
照例月钱是到月底算的,但江芷想让大家过个快活的节,便提前半月发放。
中秋的前一天夜里,林婉婉把众人召到前厅,亲自将月钱发了下去。
红绸揭开的那一刻,差点把一帮子镖师的眼珠子给惊掉,难以想象自己居然能赚那么多钱。
林婉婉道:“大当家的说了,这段时间大家辛苦,所以多给每人包二两银子当节礼。走镖是个刀尖舔血的活计,弄不好哪天便要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平日里得了空,多陪陪一家老小才是正经。”
众人领了银子正在兴头上,压根没仔细听她都说了什么,吵吵嚷嚷的要去给江芷磕头道谢。
林婉婉都被气笑了:“她一个十五岁的姑娘家,要你们磕什么头?赶紧收拾收拾家去吧,早点到还能帮着多干点活。”
这才把一大帮子人遣走。
镖师们都出去了,董生也去厨房讨点小酒喝,偌大个前厅里,也就剩了林婉婉和谢望两个人。
林婉婉又对了遍账本,秀眉轻轻蹙着道:“不对,你是不是没把自己的那一份节礼算进去?”
谢望对上她那双眼睛心便跳,刻意低着头道:“十二楼便是我的家,人在自己家过节,要什么节礼。”
“话可不能这么说,”林婉婉拈起笔自己记上,“你这段时间的辛苦我都看在眼里,旁人都有的,你也得有才是。”
谢望抬脸想反驳,但林婉婉也在这时抬起眼,便又低下去头,再多的话也哽在喉咙里。
林婉婉合上账本,起身道:“回头我会让墨儿将银子送去给你,一定要收下,不收便是惹我生气了,你想看我生气吗?”
直盯的谢望摇了摇头,林婉婉才心满意足的出去。
如此,整个前厅便只剩下谢望一人了,他甚至能听见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
掌柜的素日端庄稳重,除了上次在夜里撞见她满面泪痕,谢望几乎没见过她失态的样子。
倒是挺好奇……她生气会是什么样。
回到后院,林婉婉去江芷房中的路上遇到文儿,注意到食案上的吃食一口没动,不禁忧心起来:“还是不吃饭?”
文儿撇着嘴摇头:“不吃,让我送回厨房,说她饿了会自己过去热了吃的,让我不要管她。”
林婉婉轻叹口气,望着江芷的房门无奈道:“祖宗啊,废寝忘食也不是这么用的啊。”
说罢伸手接了食案,让文儿先下去,自己前去碰碰运气。
闺房中,烛火缭绕,暗香四溢。
江芷手持一件银鱼白的袍子,正在专心致志地往上绣着图案,两只眼睛在烛台下一眨不眨,眉毛被火燎了都不自知,身心都扑在了手头的绣活上。
明日便是八月十五了,时间可不等人,她必须在今晚把图案彻底绣完。
其实从头到脚都不算太难,唯独这凤凰尾巴,又精细又复杂,用到的针与头发丝一般粗,江芷拿到手里别说用了,一个用力便一分两半。
眼下小半张桌子上没别的,全是拦腰断开的细针尸体。
本以为手上这根能撑长点,结果江芷不过稍稍使下劲的功夫,啪,又断了。
她将衣服往桌上一摔:“烦死了!不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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