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咯咯笑着,如丝媚眼打量众人,声如黄鹂清灵:“我家堂主说了,‘明’字只有明教配得上用,诸位若想活命,赶紧儿的把这劳什子牌匾砸了吧。”
江芷的心没由得一动,看样不是冲她来的。
青/天/白/日/下的朱红牌匾原本大摇大摆挂着,因为少女这一句话,登时变成了进退维谷的尴尬存在。
这种级别的砸场子换作寻常酒楼肯定早忙不迭摘牌子再跪下磕几个响头求着这尊大佛赶紧从哪来的往哪走,可明月山庄毕竟不是改个名就能重头再来的酒楼,而是江湖帮派,凡是和“江湖”沾上关系的组织,有些时候面子真就比命还重要。
尤其今天还是他们首次招收弟子的“良辰佳日”。
被贪生怕死的守门将一并关在外面的除了江芷李秾他们,还有无数梦想进入山庄从此走上人生巅峰的寒门子弟,年轻人们目光灼灼,盯着这边几个长老模样的人物,似乎在等待回答。
老头子们一言不发,个个眼观鼻鼻观心装死不说话。
归根究底也不怨他们,这道选择题真可谓让人头皮发麻。
你把牌匾砸了,就相当于把山庄的脸面摘下来踩在脚底,脸这种东西,你自己都不要了,别人还会给你当回事吗?尤其新生门派急需扩大名声威望,所谓好事不出名坏事传千里,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以后一提到“明月山庄”,大家纷纷拍案叫绝:“是不是那个自己砸自己牌匾的烂怂帮派!”
一时服软命虽然保住了,但恐怕回去交差的下场比没命还恐怖。
若不砸,那结果就更直观了,阎陵光出了名的疯货二百五,疯起来自己人都宰的“好名声”可谓天下皆知,一旦出手,除了明教教主叶寒生基本没人治得了他,对他来说,灭个难登大雅的小帮派恐怕比捏死只蚊子困难不了多少。
老的不发话,小的自然也不敢吱声,场面顿时鸦雀无声。
江芷的脑回路从来清奇,如此被殃及池鱼事关生死的时刻,通过少女的衣着神态,她居然猜到了刚才李秾遮她双眼的原因。
“你刚才捂我眼睛——”她一本正经问道,“是不是因为轿子里的画面太过淫/乱?”
李秾压根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这茬,更没想到她会说的这么直接,登时有种想撞墙的念头,扶额哑口无言片刻好不容易从嘴里挤出句:“是比较……有辱斯文。”
轿子不是轿子,而是改造后的床榻,上面能容数人,也确实容了数人……
江芷听完脸红窘迫之类表情一并没有,只是点了点头匪夷所思道:“好变态的家伙。”
昆少羽看上去都已经三十好几的岁数了,朱雀主是他干爹,那怎么着也得五六十岁了吧?
五六十岁的老头子床也没下搂着一群漂亮姑娘出街,江芷想想都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轿子前,娇娇媚媚的少女伸手拖了拖发髻,软声嗔怪道:“好没意思呢,这么一大帮子人屁都不敢放一个,竟还有脸面学人家名门正派招收弟子,真是羞煞个人喏,与其给人当笑话看,不如早日关门来我朱雀堂谋条生路怎样?正巧我家堂主养的几条狗还缺个捡屎的,以各位的身手,干那正合适呢。”
说完兀自咯咯娇笑起来。
笑声中,李秾伸手抓住江芷胳膊,沉声道:“你做什么!”
江芷:“这女的说话欠儿欠儿的,我想揍她。”
她本以为李秾会拽着她给她劈头盖脸灌输一堆“切忌冲动”大道理,可他并没有,他非但没有,还反其道而行之的松开她胳膊,一脸“池塘里放鸭子随便它”的从容表情道:“去,揍不死别回来。”
江芷:“……”
这家伙为什么越来越不按套路来?而且让她去她就去岂不是显得她很没种?
“不去了。”她闷声道,“没心情。”
李秾暗自点点头,心说:“道家‘无为而治’诚不欺我。”
可看到江芷闷闷不乐,他又忍不住想开口好好劝慰,刚启唇,咫尺间便有一道暴跳如雷的声音传来:“真是世道变了地沟子里的腌臜东西都敢出来乱咬人了!”
活似树墩子成精的王有才扬起两道黢黑的小短眉毛双手往腰上一掐走到最前面骂的那叫一个虎虎生威。
王有才:“昔日十二仙门六大门派俱在时江湖上有你们说话的什么份儿?欺负小爷我年纪小懂得少么?好家伙,这街头巷尾的谁不知道昔日明教老教主故意找茬决战公孙史结果被人家连门牙都打掉的笑话?现在来这打肿脸充胖子您掂量掂量自己也配吗?有本事欺负我们这种小门小户,你怎么不闯临安皇宫里去把让皇帝把金銮殿上‘正大光明’的牌匾摘下来也给砸了!你去啊!”
短短粗粗的树墩子硬是凭着一番大实话给自己凹出了两米八的气场,连珠炮似的把对面只会阴阳怪气的小女子劈头盖脸骂出了泪花。
娇媚的姑娘怔在原地一时间居然忘了怎么走路,直到对方停下来大喘气她才回过神来将脚一跺钻进帐子娇滴滴告状:“堂主!他们都不想活了!”
他们想不想活不知道,江芷是很想活的,但她此刻与之前不同的是,她对“树墩子”的坏印象有稍稍缓解了那么一点点。
在她看来,别管他之前的行为多讨厌,此刻能在鸦雀无声的环境中站出来维护自己所在的集体,是挺值得钦佩的一件事。
当然,后果自负。
那边轿子里的人还没动静,这边王有才就已经整装待发继续破口大骂道:“要说之前那个老教主窝囊归窝囊,但起码还算是个男人,现在的倒好,我听人说叶寒生压根就是个没把儿的!你说你们可真是秋后割韭菜一茬不如一茬啊,这得混到什么地步了让个阉人当领头的?朱雀堂要是实在闲的没事干就把狗拿耗子的功夫给自己教主研究研究枯木再生的神药行不行?行不——”
最后那个“行”字未说出口,平静无波的红轿突然从纱幔缝隙中飞出一枚半个巴掌大的雪白物什,势如破竹直冲王有才!
就在“凶器”来势汹汹眼看就要飞上他脑门子时,众人只听“铛”的一声巨响,雪白物件在撞上剑身瞬间飞速弹出,途中竟将挡路的大树拦腰斩断!
江芷收剑,眼皮一掀瞥见了那是个什么玩意——一只象牙梳。
“对方内功不低。”这是她的第一想法。
在内力深厚的人面前,女子梳妆用的小物件也能顷刻化身夺命利刃,若不是有江芷这一剑挡着,王有才的半个脑瓜子估计都飞了。
随着轿中男人一声轻轻浅浅的“上”,无数红衣人蜂拥而上直冲江芷和身后弟子!他们手中弯月短刃经过改良后已经可以运用腕部轻轻一带便随之旋转,都不必大费周章,简单一个回手便能顺带要走数人性命!
不久前还风生水起的城门口此刻已然变成人间炼狱,明月山庄的身手在朱雀堂面前连基本自保都做不到,简直可以说是单方面的被屠杀,无数惨叫从不同人口中发出,血腥气直熏得人犯恶心。
大敌来临,江芷挥剑斩红衣,努力让自己集中精神不要被周遭惨叫分神,可无论怎么集中,心中都有那么点“不甘”在蠢蠢欲动。
五行剑前四式她全部已炉火纯青,偏偏集大成的第五式“覆龙”她怎么都发挥不出威力,李秾也是和她一样的问题。
原因到底出在哪儿,她百思不得其解,平日倒还好,可等到了如今的地步,那点困惑与不甘就会被无限放大,让她在心里一遍遍质问自己:“为什么不可以?”
如果把第五式学会,或者把穴位冲开,绝不会死那么多无辜的人。
“记住,你不是神。”
李秾不知何时靠在她身后,低头说话间不忘手腕一转杀出一记“回马木仓”解决偷袭的红衣人。
刹那间,乌云散去,灵台清明。
被无数同门护住的王有才终于意识到自己一时嘴炮带来的严重后果,他再白痴也能看出江芷和李秾在帮助他们,于是满怀热心遥望大喊:“我能帮上点什么忙吗!”
江李二人咬牙切齿异口同声:“闭紧你的嘴!”
与此同时,轿子鲜红的纱幔终于被缓缓拉开,半躺在正中的年轻男子朱红衣襟半敞,颈下锁骨纤细分明。
他伸出舌尖舔了下嘴角的胭脂,轻笑一声:“有意思。”
把怀中温香软玉一把拽开,他站起来一步步走出去,风卷衣带,身轻如絮,与其说是走,倒不如说是只飞舞的红蝶。
朱雀堂养蛊式训练出来的“红蚁”个个可以比肩大内高手,那两人能把他们杀的溃不成军,而且还那么年少,阎陵光可真是太好奇了。
另一边,江芷满身是血宰了最后一个红蚁,拔剑之后大喊了句:“李秾!”
话音落下,身后三丈外从尸堆中站起来的少年回答她:“在的。”
江芷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回肚子里,转身看到李秾时,瞳孔却又骤然一紧!
不是故意短小,最近找了份很忙的工作,白天没空摸鱼,晚上码完字都凌晨,见谅见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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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红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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