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冰酪其实就是把碎冰混着牛乳果脯制成的甜点,牛乳本腻口,可胜在冰块爽口,两者相撞,去腻留香,到了嘴里冰爽出奇,通体舒畅。
江芷端了两碗,等她自己那碗见底,李秾那碗仍纹丝未动,她初时还觉得诧异,心道:“你不是挺爱吃甜的吗?”可等对方举起茶壶给自己杯子添水,她看着从白瓷茶盏里往上冒的袅袅热气,方想起来——他是吃甜的,但他从不吃冷的。
她端起碗将碗底剩的冰凉牛乳一饮而尽,想着:“不愧是郎中的儿子,养生都从娃娃抓起。”
一碗下肚意犹未尽,她伸手又去端他那碗,李秾眼皮一掀瞅着她:“江芷,你想死吗?”
她好不惊讶,收回两条手臂往腰上一掐,理不直气也壮道:“你怎么还护上食了,横竖你又不吃它,放坏了岂不浪费?”
李秾气的笑出声来,把碗往她面前一推道:“有道理,你继续。”
江芷兴高采烈将碗端到自己面前,三下五除二又解决一碗冰酪,李秾就坐她对面悠哉喝着茶,时不时哼出声笑,让她莫名其妙的同时心里又微微发毛。
等到夜晚,她终于知道他为什么笑,也终于领略到那句“你想死吗”具体指的什么,但为时已晚,她现在只能抱着枕头在床上打滚,顺带时不时哀嚎上两声:“天啊!我肚子为什么会那么疼!傍晚吃的饭里有毒吗!”
“是啊,有毒。”李秾走到床边坐下将碗递给她道,“一种不作就浑身难受的毒。”
江芷挣扎着爬起来,看着碗里黑漆漆臭烘烘的黑色不明液体表情不自觉皱成苦瓜,身体默不作声往后一退道:“这什么东西?”
李秾恶作剧似的把碗又凑近她几分,面上却满是用心良苦的严谨:“调理身体用的,专治肚子疼,赶紧趁热喝了。”
冒着蒸蒸热气的药汁子近在眼前,江芷鼓足勇气闻了一口,霎时间浑身一软差点表现个当场升天,不假思索摆手道:“端走端走!这味道太上头了,好像浸泡在胆汁里的死老鼠,还是死了十天半个月那种。”
李秾意味深长点了点头,十分善解人意的站起来往外走,顺口“好心”提醒:“这时候寒气入体,估摸以后每个月那几天都会疼的让你寻死觅活,不过问题不大,咱们大不了就不下床了,什么镖不镖的,不重要——”
“等等!”
江芷摊床上把胳膊伸出了望眼欲穿的架势:“把碗给我!我现在就把它干了!”
她的想法很简单,疼一回不打紧,要是月月疼,还不如给她条绳子放她去见她爹娘痛快,这不是下不下床的问题,这是得耽误她多少正事的问题。
漆黑冒泡的药汁子重新回到眼前,她深吸了一口气端起来便往嘴里灌,开始由于没什么经验,苦到惨绝人寰的黑汁子入口那刻差点让她一个把持不住把心肝脾肺肾一块呕出来,还是李秾提醒“憋住呼吸就感觉不到苦味了”,否则别说下个月,她可能都没法见明天早上的太阳。
等放下碗,半条命都没了似的往床上一瘫,给爹娘收尸都没掉一滴泪的憨憨,硬是在此时被逼出来满眼泪花子,心里不断咆哮:“太苦了!太他娘苦了!”
她过去哪喝过这种东西,生病就生病,病着病着自己就好了,哑婆能给她吃的最补的就是煮鸡蛋,基本吃完第二天也就能下床该干嘛干嘛,在这之前她吃过最苦的东西是没熟透的李子和被虫蛀的大红枣。
一瞬间她好像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人爱吃甜,开口刚叫了李秾的名字准备跟他分享分享喝药心得,结果第三个字还没蹦出来嘴里就被塞了颗东西——圆不隆冬的,很甜,是蜜饯。
李秾叹了口气,原本想幸灾乐祸的,未曾想看见那张可怜兮兮的软包子脸刻薄话没说手先过去给她擦泪了。
“苦不苦?”他问。
江芷点头。
“还吃冰的吗?”他又问。
江芷脑子一抽继续点头,随即又赶紧摇头,活像拨浪鼓成精。
“你得记住这种感觉。”李秾给她擦干泪,手伸回去道,“以后再看见冷的,就想着吃了肚子得有多疼,那样便不想吃了,人固然都习惯被安排,被提醒,但许多事情是要自己长心的,你得知道怎么样活是对自己有益,从而趋利避害,日久天长之后哪怕身旁无人可靠,你也游刃有余的知道自己该选择什么,既不害怕,也不惶恐,放眼望去天地皆宽,你自成一派浩然。”
江芷点头。
李秾:“懂我说的什么意思吗?”
江芷:“懂了,但没完全懂。”
李秾:“……”
李秾:“睡你的觉吧。”
她思索片刻,最终嚼着蜜饯关注点清奇道:“李秾,我觉得你越来越像李大夫了。”
少年走到半路的脚步猛地一滞,侧脸嗤笑:“鬼扯。”
等走到外面将门关上,他转过身两眉一皱不敢相信道:“不是吧?真有那么像?”
回忆起过去老爹给自己说教的场面,他打了个寒颤,快步逃离现场。
夜里淅淅沥沥又开始下起雨,不过与春雨不同,这回是正儿八经的黄梅雨,时大时小,总之没个尽头。
江芷在楼上被李秾灌了三天药汁子才算完,等浑身利索下楼,正好看见店小二瞧着门外连绵不绝的雨丝子抱怨道:“雨打黄梅头,四十五日没日头。”
雨一下,住店的就少了,伙计也闲下来,江芷连着住几天和这边的人早已熟络,因她模样好看声音也软,天生的副可亲样子,虽走到哪都带着把剑,但不妨碍伙计们总爱和她多说两句话。
热腾腾的薏仁茶往杯子里一倒,单属于薏仁的香涩气直钻人鼻腔,江芷不太喜欢这味道,皱着眉头喝一口,发现确实难喝,不过总比药汁子强上些。
“薏仁茶味道差强人意,但有除湿的作用,”店小二笑吟吟道,“我瞧姑娘这两天精神不大好,许就是湿气太重,多喝两杯是好的,江南的雨天可长着呢。”
江芷心不在焉“哦”了一声,盯着外面的雨丝看了半晌,忽然道:“这附近哪里有卖蓑衣的吗?我想买两件。”
店小二寻思了下道:“有的有的,怎么,姑娘准备赶路了吗?这天气可不大合适啊。”
“无妨,”她吹了吹杯中热气,皱着眉头又喝了口,“最近耽误的时间已经太久了。”
“得,我等会出去给您找两件,蓑衣肯定有的是,不过样子大都不好看。”
没想到对方这么热情,江芷随手从钱袋里掏出锭碎银子扔给他,“那便麻烦你了,剩下的权当跑路费。”
店小二无故捡了个大便宜,眉开眼笑的道过谢跑去和掌柜的说一声便撑把伞出门了,回来除了带了两身蓑衣,还有随处听来的小道消息。
“姑娘是准备往哪走来着?”小二进门放下蓑衣就问江芷。
她已经盯着雨,心里想着事,语气越发心不在焉:“东。”
小二立刻来了精神:“那您可得小心点,方才我听卖蓑衣的老板说往东去的山路最近闹匪闹得厉害,昨儿个刚劫了菰城范家堡的的镖,镖师都给揍的鼻青脸肿放回去了,估摸范家堡堡主此刻正急的满头大疙瘩呢,毕竟要是劫点银两也就算了,偏偏这回护的镖是三个大活人呐!”
江芷本来正伸手打量这蓑衣到底能有多丑,听到“三个大活人”立刻狐疑:“这么严重?”
“可不吗!要不说让您小心点呢——哎!您要的菜心酥肉汤好了,等我去给您端过来!”
她觉得自己脑子里有点关键的东西在飞来飞去,但她就是抓不住,也说不清楚那东西是什么,等香喷喷的酥肉汤上桌,所有狐疑与异样都抛之脑后,天大地大大不过填饱肚子。
李秾下楼时江芷刚吃饱喝足,正饶有兴致试刚买来的蓑衣,看见他便兴高采烈转了个身:“好看么你觉得?”
他盯了半晌,喃喃道:“像一只好看的……刺猬。”
江芷面皮子抽了抽,抬手抓住另一只蓑衣往他身上一扔,“和颜悦色”道:“当刺猬还是当落汤鸡,自己选一个吧!”
李秾被棕叶的气味刺激的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心说:“我就不能当个人?”
客栈里其余人早习惯这俩的相处方式,各自见怪不怪继续忙手头的活,只时不时忍不住偷笑两声。
无边无际的雨丝直到当天后半夜才有收敛的趋势,等江芷李秾上路,天上难得放了会儿晴,虽然转眼就被乌云遮住。
他俩出了城镇一路向东,雨季山路泥泞难走,两匹马时不时嘶鸣一声,似乎在骂骂咧咧,不过越往深处草越肥美,骂骂咧咧完低头啃上一口颇能缓解心情。
在抵达官道之前需要走半天羊肠小路,左右两边山林夹道,地势一流的让江芷忍不住生出占山为匪的想法。
正在她计划哪座山头养马哪座山头垦地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高亢的——
“打打打……打劫!”
六一快乐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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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喝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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