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芷回到南院把花瓣交给林婉婉就跑边上坐着发呆了,林婉婉见她回来穿的衣服与出去时不同,又见她一脸心事重重时不时喃喃自语,便在剁花瓣时问她怎么了。
开始江芷没回答,顿了顿之后才道:“慕容老爷子的寿辰是几天后来着?”
“两天后了,”林婉婉道,“可巧和夏至是同一天。”
江芷“嗯”了声,“那等夏至的第二天,咱们就上路。”
林婉婉拿刀的手停住,有些出乎意料的望向江芷。
这个消息对她来说还是怪突然的,其实从她一家三口方面考虑,当然是越早上路越好,金陵好歹是她母亲娘家,天大的事到了家门口也得给她们点喘气的功夫,还能托关系找人打听打听他爹的消息,总之百利无一害。
可她晓得江芷的脾气。
林婉婉犹豫几下,迟疑道:“是不是因为咱们遇到的麻烦太多了?”
事实上她觉得麻烦是其次,她和她母亲弟弟没有自保能力也是很大的原因,试问哪个闯荡江湖的人敢在身边连带三个手无缚鸡之力者和人硬刚?但她想想就觉得惭愧便更加不敢问出口。
玫瑰的香气隔老远从案板上又传入江芷鼻腔,在花园里慕容鑫打人的画面再次不可遏制地出现在她脑海里。
江芷揉着鼻子道:“一方面吧,另一方面是因为……”她停了停说,“慕容家的人都是疯子。”
话音刚落,门外便有声音传来,江芷仔细一听,发现是管家方叔的声音,心里不禁一咯噔,连忙将案板带花瓣都先藏起来,让林婉婉待在里面别动,她自己出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她不确定慕容鑫当时有没有发现是她,更不确定在发现真面目暴露在她眼前他会采取什么手段,总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要是能任人拿捏她就不叫江芷。
方想动身出去应付,林婉婉却突然叫住她往她额头脸上都洒了些水珠,语重心长道:“你头发都被露水打湿了,一时半会也干不了,不如多洒上些就说是帮忙给我烧锅热出来的汗,若真打起来了,我自会找地方躲起来,你不必为我分神。”
江芷由着她在自己脸上洒水珠,关注点却清奇:“婉婉,你学会撒谎了。”
林婉婉的脸“倏”一下红成了只熟透的虾,舌头像被猫叼走似的磕磕绊绊半天没说明白话,江芷知道她不经逗,宽慰的话说了两句,便忙着出去看慕容鑫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了。
江南梅雨季雨水多的简直丧良心,几天来好不容易出点太阳,没等公鸡打鸣呢就又给乌云遮过去,比昙花一现还稀罕。
阴天下,她站在屋檐底下瞥着以方叔为首的一帮黑衣小厮,越看越觉得像阎罗殿里爬上来的阴兵。
江芷抹了把额头的“汗”,情不自禁打了个哈欠道:“这大早上的方管家大驾光临小女子有失远迎啊。”
语气轻松懒散的仿佛在唠家常。
方叔端着笑脸连道两声“不敢”,从下人手中接过一本册子走上前双手交给江芷道:“大后天就是我家老寿星的寿辰,照理厨房得提前两天筹备宴席所需食材,公子一大早起来便让我将菜单送来给姑娘翻看,您看看有合心的就用笔勾下来,回头我交给厨房好给姑娘安排。”
江芷伸手若无其事把册子接下,随意翻了翻果真满页菜名,冥冥中一颗心放回肚子里,嘴上感慨道:“公子有心了,劳烦方管家替我谢过他。”
“瞧您这话说得多见外,您在我们府上做客这些就是我们家公子该做的,册子既已送到小的就先退下了,下午厨房自会来人取,菜单忙完了小的还得帮公子忙采买,江大姑娘有事随时吩咐。”
在大宅里摸爬滚打一辈子的人早练就了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单凭嘴里说的话,江芷很难判断这个方叔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不过值得肯定的,是他们绝对在试探她。
本来都想放人直接走了,她却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连忙道:“等等!”
方叔驻足。
江芷道:“采买的话,主街街头有伙子回羌族人卖的瓷瓶玉石挺好的,头上戴着四方帽,人群里甚是显眼,你们回头可以派人去看看。”
方叔只当她逛大街时发现好东西忍不住和人分享,答应着带人退下了。
目送人走后她转身回厨房将册子扔桌上,林婉婉好奇翻了翻,眉头微微蹙起道:“这么兴师动众过来,就为了给你送这个?”
“谁知道他们呢,”江芷坐下安心等着吃她的玫瑰酥,“不过这出倒也提醒到了我,大后天就是慕容老爷子的寿辰了,我爷爷和他老人家好歹相识一场,我该送点什么礼物给他呢?”
林婉婉不由得也替她犯起愁来。
这着实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慕容家不缺钱不缺粮,府中陈设看似古朴简单实际地板缝里都能抠出二两金豆子,给这种家庭送礼,你是能把龙宫夜明珠搬来还是能把太上老君的拂尘抢来,除非特别别出心裁的,否则送什么都差点意思。
玫瑰酥率先出锅,江芷咔嚓咔嚓啃着,脑子里想的全是自己该送什么,突然灵光一现双目放光道:“我有了!”
听到这仨字林婉婉胳膊一哆嗦锅盖都差点掉地上,又惊又慌跑到她身边满脸通红低声道:“什么时候的事?我早就看出来你和李公子不一般!是在客栈他去你房里半天没出来那次?还是更早以前?哎呀江姑娘你好糊涂啊!不过你也不要害怕,当下不是没有补救的机会,依我之见你先别走什么镖了,赶紧回家让他去你家提亲才是正事,趁着肚子还没显出来把该办的都办了,介时就算有人嚼舌根子也不至于让自己太难堪——”
林婉婉絮絮叨叨说了一堆,从孩子的选名到孩子以后继承镖局还是继承医馆,女孩嫁书生还是嫁少侠,男孩娶大家闺秀还是武林女子,最后伸手握住江芷的手眼眶红红情真意切道:“我一直觉得你还是个孩子,怎么能生孩子呢……李公子他……真不是个东西!”
此刻远在北院不是个东西的“李公子”猛地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道:“谁背地骂我了。”
左丘行手里抓着刚蒸好的包子一边烫的嗷嗷叫一边送嘴里咬一边不忘回答问题:“江姑娘?”
“不是,”李秾果断否认,“她只会当面骂我。”
另一边,江芷被林婉婉滔滔不绝的架势惊的目瞪口呆,经过一番头脑风暴后她顶着嘴角酥皮终于问出了那个困惑她许久的问题:“你在说什么?”
什么孩子,什么提亲,什么肚子,这都什么跟什么。
是因为她与世隔绝久了已经彻底跟不上山下人的思想脚步了吗,她为什么每个字都认识但连在一块愣是一句没听懂。
林婉婉一懵,眨了眨眼睛道:“你不是有了李公子的孩子吗?”
那瞬间给江芷的冲击力不亚于五雷轰顶完再把她挂瀑布底下让大水直冲她天灵盖,她尽量不让自己表情太失控,但在极度克制下五官还是皱成了苦瓜,努力用最平静的语气重复出最扯淡的话:“我有他孩子?”
同样被五雷轰顶的林婉婉不可置信:“难道不是吗!”
江芷嗷嗷咆哮:“哪里像‘是’了啊!”
林婉婉:“那你刚才说你有了!”
江芷:“我说我有点子了!我知道老爷子寿辰送点什么比较好了!”
林婉婉捂住双耳:“我不听我不听!”
这时门口突然传来异响,两人不约而同扭头望去,只见嘴里塞着包子怀里抱着包子的左丘行倚着门框一脸闲适朝她俩摆了摆手:“继续继续,你们继续。”
江芷:“……”
就他娘离谱。
两日后,慕容府寿宴如期举行。
据慕容鑫说,他这爷爷什么都不怕,就是怕火,怕到晚上蜡烛最多点一根,吹灭还要再三检查没有火星了才肯上床睡觉。
为了老爷子好,今天烟花爆竹一律免谈,宾客进来全靠“金蟾司”的站两排的大灰耗子可劲鼓掌表示欢迎,没别的坏处,就有点费手。
经过江芷的举荐,金先生的珠宝瓷器没到金陵先打开了慕容家的路,慕容鑫当初验完就说他们家东西确实是南梁所没有的尖子货,既然是好东西,他自然没有不收的道理。
故此今天老爷子寿辰,金先生正好上门送货,前厅宾客如云,他一眼认出在墙角薅狗尾巴草玩的小姑娘是江芷,乐呵呵拱着手上前攀谈半晌,直到手下呼唤才意犹未尽离去。
李秾瞧着争前恐后送礼的宾客,问江芷:“你不是说想到了一个送礼的好点子吗,礼呢?”
江芷坐树下专心致志用草编起了毛驴,闻言头也不抬道:“送完了啊。”
李秾诧异:“你送的什么?”
“鱼苗苗,”江芷道,“慕容鑫不说老爷子垂钓的池塘里没鱼吗,我给他买了一大缸小鱼倒里面了,不然你以为他正在发疯的点为什么这么安静?”说着举手将自己编的小毛驴给他。
李秾挑眉:“先是续命缕,再是这东西,你拿我当小孩子呢?”
江芷:“你不要?”
“谁说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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