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虽然是个毛头小子,但胆子却不小。
“你这后生够狂的。”
沈卓骁身子微微前倾,手肘分别架在大腿上,以刀顿地。
他的双手交叠在刀柄末端,盯着顾迎霏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
阳光透过琉璃窗洒落在,那琥珀般的双瞳中,折射出叫人心痒痒的绮丽色泽。
“你是在指摘太子殿下,不是个诚信之人?”
这男人不愧是在觫州,这种穷山恶水中拼杀出头的。
只是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人,就能像是一把砍出豁口的利器,沾满淋漓鲜血的杀意。
萧仲远从未见过这等歹徒,浑身都冒着寒气,从脊背处向四肢爬满了惊悚,啃噬着他的理智。
冷汗如雨下,忽然,一个遥远的片段灌进他的脑海。
萧仲远大抵是见过二十多年前的沈卓骁。
他依稀记得,当年他上京赶考之时,曾在一场诗会见过沈卓骁。
那时,正值圣人在各地兴建交通要道,即将要与北漠签订盟约,一同拱卫和平的时节。
作为晚两年的后辈,萧仲远还听人念过的沈卓骁文章。
写得是极好的,引经据典分析时弊,又不会犯晦涩难懂的通病,不但切题且可操作性极强。
作为人群之中的焦点,沈卓骁确实是当之无愧的傲然之才。
当年甚至还有人预测,沈卓骁会是拔得殿试头筹的魁首。
谁能料想,殿试当日,綮渠案东窗事发,平步青云与落草为寇,只一个时辰之隔。
这换了谁能接受?
思及此,愈发能理解沈卓骁的不甘,萧仲远心底就越发恐惧。
他双腿直打颤,心底只剩下绝望。
沈卓骁眼神扫过将头埋得更低的萧仲远,在心中嘲笑着。
燕京都是这种货色,揣着可怜,实则不知自己也甚是可怜。
都是棋子,又有何贵贱之分?
何须谈可怜与否。
但顾迎霏却跪得笔直,丝毫没有惧色。
甚至眉眼处还看得出有些笑意。
“你笑什么?”
沈卓骁有些愠怒,他的手指在刀柄上烦躁地摩挲着。
“我笑您才学甚好,却装看不透沈家到底犯了什么罪。”
顾迎霏没被沈卓骁的杀气威慑,而是细细展开分析。
“沈家当年得圣人青眼,建筑技艺是全南靖遴选而出,最是精湛。”
“祖上至今为匠者皆有传承,多潜心躬耕之辈,为何会在小小的图纸误差上出大纰漏,致北漠先遣商队死伤?”
他的话将沈卓骁带回到当年的情形。
父亲和祖父皆承家训,力求对哪怕每一个钉子,都核查得百无遗漏。
自他记事起,长辈们就多是泡在工部的项目上。
驻扎在施工当地、挑灯夜战是常态。
他们经常同他说,这些路、桥是百姓走的,绝不能出岔子,哪怕只是伤了一个人,都是一个小家的天灾。
可是这么诚心的沈家人,偏偏在那一年突然遭从天砸落的灾祸一场。
凭什么?
沈卓骁的双目迸发着,泪意最盛之时的通红,“你懂什么?”
“綮渠案的最大疑点在于,长此以往,沈家必然成为圣人最倚重的臂膀,为什么要挑两国交好的关键时候,自毁前程?”
顾迎霏不想去深挖这背后,沈家究竟有没有吃过油水,自会有证据说明。
但这朝堂,水至清则无鱼。
比起私揽那一点点好处,只要圣人不愿意发落,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可就算这个把柄不存在,防不住有心之人,单凭一个结果就能得偿所愿。
“自是有人不乐意见到这个场面。”
若不是圣人,那高台之上,就只剩下一个人。
太子。
算来柳泽煊是五年前才被加封太子的。
圣人有十一个儿子。
柳泽煊是最平平无奇的一个。
既比不上早年追随陛下,征战死去的四个哥哥,也不是最备受宠爱的皇子之一。
作为宫女生下的孩子,还未成年便跟着其中一个哥哥去往边疆。
与北漠作战十数年,本该捞得些战功傍身。
但却碰上了与他同岁的,北漠王帐长子——赫纳铮。
此子初次马蹄作响,一场两万对战八万的胜仗,就叫天下人尽知其名号。
赫纳铮是武学英才,却不遭天妒。
北漠几乎是屡战屡胜,直到柳泽煊被召回燕京。
那时,他已经二十七岁,与赫纳铮对战只胜过两场。
圣人的儿子只剩下五个。
将南靖皇室尊严输得一干二净的皇子,并无支持,只剩下一张刻着忠孝节义的匾,和满心惶恐忐忑。
而南靖即将要和北漠谈和,有无人质,未来如何,尚未可知。
他如今日的沈卓骁一般,不,是更甚,皆需要一个可以安身立命的机会。
更重要的是,要阻拦两国交好。
是为了保命还是为了野心,谁也给不出确切的答案。
但綮渠案之后,在所有皇子都退避三舍不愿触此眉头时,柳泽煊却积极争取。
事事以圣人为尊,竟短时间内,成了最受倚重的皇子。
原本连站上夺嫡战场的资格都没有之人,却眼看着兄弟与父亲反目,一个个死去。
成了最后的赢家,将所有不属于他的支持全都拢了过来。
如今,竟站上了弑父弑君的最后棋局。
綮渠案这一仗,饶是沈卓骁这个心有冤屈的落败者,都只能称赞,柳泽煊确实赢得漂亮。
顾迎霏见他的神色趋于缓和,应当是起了效果。
即便是高帽子不戴给他,沈卓骁的账应该也算明白了。
“报——头儿,苏家兵至,应该是带了两万精兵,我们……”
沈卓骁并没有让属下退后,只是自嘲地看着顾迎霏,“可是那又如何?”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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