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他们的谈话终于结束了。”
在伊利亚无法察觉的另一边，墨菲斯正坐在断裂的巨大石柱上，目光盯着下面来往的人群，一遍遍默数人数。
因为心灵感应的存在，她知道自己的契约者那边似乎是发生了一些事。不过因为那边和这个大陆本土神明似乎扯上了关系，为了避免麻烦，她还是选择把自己的目光转移开了。
反正知道不是什么坏事就行。
比起待在安全环境里的伊利亚，她觉得还是得关心一下这边。
“让我看看，除去最开始的那群铁皮罐子，之后进来的人数大概是50人左右，但是法师的占比有点多。”
墨菲斯扫视了下方一圈。
旧精灵时代的废墟上，一大批人在尘埃和碎石堆里徘徊，其中有那么些人会停在一些地方，彼此交流之后在地上写写画画。
这些人的交谈在墨菲斯耳中清晰可闻。
“快点，这些材料拿出来之后有效期只有十个小时!”“你急什么，反正需要布置的节点已经演算好了，老老实实施法就行，时间来得及。
唉，毫无意义的交流啊。还以为法师的聊天里会更学术一点呢。
墨菲斯扭过头。
废话听多了伤脑子，她还是想听点有意思的东西。
比如说那边石壁下面正在翻书的两个小鬼正在聊的事情。虽然看上去很年轻，但就别人频频向他俩发问的情况来看，搞不好他们才是这里的主心骨。
他们在聊的就比较有墨菲斯印象里那些法师的感觉了：
“进度应该差不多了，最后把秽血丢进去就行了。”
“我再修改一点吧，毕竟是祈祷仪式，让祂不发现的难度太高了，还是警惕一点比较好。”
“那我去处理这边的节点。”
其中一个小鬼说完，拿着一盒物品和几支笔就走了。
看上去也是没什么营养的对话对不对？
当然不是啦。
墨菲斯在心里自言自语。
跟上来果然是对的，才到一会就撞头彩了。啧啧，果然是风浪越大鱼越贵啊。
瞧瞧这些法师在刻画的法阵，复杂度和精度都高得很，里面还掺杂着一些看似是花纹，实际上是文字的词句。她认得出这些语言。
在和伊利亚契约的时候，她过去的一部分记忆也顺着契约流了过来，包括她学习的知识和常识。
这算是作为常见偷渡者的恶魔们通用的，用来了解被入侵位面的手段。
伊利亚身为皇室，学习其他国家的语言算是必备事项。巧的很，她选择的语言里，就有这些法师使用的这种。
精灵语，标准的精灵语。
意思大概是向仁慈而善良的月之少女祈求帮助什么的，只含有少数有用的词语，其他全是赞美女神的废话。
......不管哪个世界的祈祷用语都是这种拍马屁的玩意呢。
墨菲斯小小的吐槽了一下。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帮国王派打算在这里呼唤女神这件事。
墨菲斯能感受到，那个刚走的法师小哥带上的盒子里，是一团涌动却不会溢出的液体。它应该具有活泼的性质，不断改变着外形，企图挣脱盒子的束缚。
哦，一个死物居然有活人一般的特性。真恶心。
墨菲斯有点厌恶地盯着那个盒子，想要直接毁掉它的想法蠢蠢欲动着。
不过她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毕竟他们做的事情对她也不是没有帮助的。
想想看，一群人呼唤女神的目光，却不希望被祂发现法阵里面加了料，除了这群人对祂图谋不轨，还能是什么原因呢？
但她不打算阻止。
毕竟这些人要坑的家伙，正是她在躲避的对象。
月之少女派翠西亚，精灵神系的正神之一，一位尤为擅长侦查的女神。
她可不想在事情的开头就被这位女神逮着，然后被精灵神系一顿群殴。
为了不损伤这个世界，她可是以不完全的形态降临的。
虽然恶魔被打死之后最多返回深渊位面，但她算是例外，真死了都不能去那个地方，地狱位面已经算是擦边球了。
至于和本土神明坐下来好好聊聊自己并非入侵者，而是来帮他们这种事？想都没想过。
要是这些神明真选择对她放下戒心，她才该担心了。
任何时间任何地点，恶魔君王都绝不可信。它们的灵魂和深渊完全绑定，所有的行为都不会背离深渊的准则，更别提和其他位面友好相处了。
总而言之，既然不可能友好相处，那么让这位神明的目光染上阴翳，不再注视此地，是再好不过的结果了。
墨菲斯猜到这些国王的下属要干什么了。
在过去，她也见过类似的事情。
通过祈祷仪式，引来神明的注视，在仪式材料里掺杂极为少量或者特殊的材料，污染神力。
正常的仪式结束后，这些被伪装的污染神力回流，就会对神明造成轻微的干扰。
因为要的材料等级太高，而且效果又很弱，基本没人这么干。毕竟等神明发现情况不对，这些人跑都来不及。可谓是亏损最大化。
墨菲斯本来就需要蒙蔽月之少女的行动，现在有傻子愿意身先士卒，她何乐而不为？
只需要一点干扰就够了，她状态不完全，存在方式也特殊，虽然仪式的效果并不强，也够遮掩她的存在一段时间了。
等干扰生效她就冲到王都，把国王找出来，把异构体抢过来，顺便把索罗斯揍一顿，再把小姑娘的母亲遗体拿回来，之后解除契约收工回去继续度假——非常完美的计划。
更精密的操作？
不需要。
她甚至不用担心后果。大不了走之前把王都的人都洗脑了就行，保证什么痕迹都不剩下。
这件事情还没有麻烦到她需要动脑子的程度，就连委托她过来的执行部部长也是这么说的：“无非是临时加班一两天而已，假期我可以给你双倍哦。”
不然她才不接手这个工作呢。
“好啦，要开始了。”
墨菲斯微笑着看着遗迹里开始散发微光的魔法纹路。
这时，伊利亚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怎么一直都没听你说话？墨菲斯你还在吗？”
看来是太久的断联让伊利亚起疑心了。
不过无所谓，她很乐意为伊利亚分享现在的情况。
“你父亲的狗似乎在做一些有意思的事情，他们在尝试让月光暂时暗淡下去。”
“这种时候就别用那些晦涩的比喻了——等等，他们想对冕下做什么？”
另一头，和舅舅谈完心的伊利亚已经和琪格确定好了接下来的行程，正在帮忙收拾商会的东西。听到墨菲斯的回复她大脑都空白了一瞬间，收拾货架的手抖了一下，一个瓶子从她手里滑落，摔成了一地碎片。
她顾不上和投来探寻目光的其他人解释，冲出商会，用超乎常人的速度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压低了声音，难以置信地反问：
“你到底去哪里了？我父亲想干嘛？”
她刚刚和自己舅舅聊完天，才解开一部分心结，还想着和墨菲斯也交流一下现有的情报，就被墨菲斯先炸了个当头响。
“你很惊讶？我以为你已经有国王会和教会反目的认知了，毕竟你舅舅是主教啊，他肯定不站在你父亲那边。”
“不……不是这个原因。”伊利亚深吸一口气，慢慢解释道：
“在伊什塔，月之少女是唯一的官方信仰神，可以说九成以上的人民都信仰祂。这也是为什么明明其他贵族反对势力庞大，而父亲还能照常推行国民待遇改良政策的原因。因为身为大主教的舅舅在支持他。”
“虽然父亲做出这样的事情，但舅舅最多也只打算从官方的角度对抗他，除非索罗斯亲自下场，那么派翠西亚冕下才会降临。但很显然，就切斯特告诉我们的那些东西来看，索罗斯并不打算在物质位面现身，最多是暗地里下手。归根结底，父亲之前的行为不过是人类层次的暴行。”
“但父亲现在做这种事，无异于对派翠西亚冕下宣战，他不怕被神罚吗？!”
伊利亚皱紧了眉头。
要是神罚的对象只有父亲还好说，她恨不得他立刻就暴毙，连带着索罗斯一起打包回地狱。
但她的历史知识告诉她，过去的无数次神罚发生的范围，最小也是城市这个级别的。
神明不会专门筛选罪人为何人，祂们只需要以绝对的暴力告诫世人何为敬畏。
虽然科特现在可能没有活人了，但她不敢赌月神发怒后波及的范围有多大。
过去亵神后被神明整个抹去的国家都不止五指之数，她不希望伊什塔成为下一个人们口中的倒霉国家。
“他们用的是干扰仪式，月神不会立刻发现情况的，之后让你舅舅找派翠西亚解释一下不就行了？放心，等仪式结束后我就会立刻去王都把你父亲和索罗斯一起干掉然后拿回我的东西，你母亲的遗体也会给你抢回来的。
你也说过，派翠西亚是善良的女神，有合理的解释想必祂一定不会在意的。反正，等我搞定一切，不就什么都没有发生，不是吗？”
墨菲斯那里传过来的声音轻快又愉悦，听起来她真的很开心。
但我说的善良是相对于神明来说的!
伊利亚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墨菲斯说得很轻巧，但伊利亚不得不为此担忧。
她知道这位大恶魔很强大，也完全相信墨菲斯能做到自己宣称中的一切。
但她身为王族，怎么可能对此放心得下？墨菲斯强大到可以顶着神罚的可能搞事情，她又不能。
更何况可预见的，对女神冒犯至此，哪怕不会被惩罚，伊什塔也绝对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失去神明的喜爱——对于一神教的国家来说，这可不是好事情。
伊利亚的内心烦乱不已，但她也确实找不到劝阻墨菲斯的理由。
归根结底，如果墨菲斯真的能在干扰神明的视线后直捣黄龙，把一切都搞定，那么相比原本预计要损失的代价来说，失去神的宠爱完全是可以接受的事情。
她没有理由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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