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的寒暄过去，会议步入正题。
“大家安静一下，”杨德柱清清嗓子，提高音量道，“接下来要公布一个重要决策。”
新官上任三把火，孟颂今成为新老板，员工们表面上欢迎，内心却在打怵，尤其是临时工，正式工好歹还有一份劳务合同，就算辞退也能领点钱，他们只能听天由命。
特别是石凯和牛哥几个人，他们知道云春昨天发生的事，更担心孟颂今看谁不顺眼就把人给开了。
孟颂今站在杨德柱侧前方，始终温和含笑，看上去像要公布好消息。
众人心有惴惴地看向杨德柱，等他继续说，就像在等头上不知道是镰刀还是什么别的东西落下。
“咱们店现在的情况大家也知道，临时工多，管理混乱，不利于长期经营，”杨德柱慢悠悠道，“所以对于临时工们，孟老板给了个特别的‘扶持’。”
矛头果然对准临时工，云春在内的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紧张屏息。
妈耶会不会要开了他们！？
什么“特别扶持”！他们一点儿都不想搞特殊化！
杨德柱无视底下人各异的表情，自顾自道：“以后，无论是正式工还是临时工，统一都要签订合同，这叫‘非全日制’！”
“合同？我们有合同了？！”
“我就是个暑假工，也有劳务合同吗？”
“兼职的好像是某种协议，对我们来说是一份保障。”
瞬间议论纷纷，这时孟颂今站了出来，示意大家稍安勿躁。
他把签订兼职合同的好处拎出来讲，尤其搔到了临时工害怕少算工资、老板跑路的敏感点，无论工作时间长短，只要在店里工作，都会得到一份纸质合同，享受劳动带来的法律效力。
“你掐我一下看是不是真的？”
“意思是不给我发工资我能上法院告他了……我有一种莫名的激动。”
孟颂今的改革基本上都奔着替大家谋福利、让经营更正规的方向去，占据了人心所向，所以执行起来毫无阻力。
会议解散后，一整天的工作中大家都在小声讨论这件事，云春耳朵里的孟颂今已经从“有距离感的年轻有为高富帅”变成了“有良心的青年企业家”。
云春垂下眼睛，安静擦桌子，心想你们心中的三好青年可是会偷偷去会所找人陪酒的，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兄弟姐妹们。
不过想到这里就把自己也骂了进去，云春用力擦了几下桌子，屏蔽旁边的杂音。
云春八点半下班，他把侍应生的服装换下来，拿起背包，磨蹭了十几分钟，不情不愿地上了三楼。
“小云，你还没走啊。”
楼梯上碰见下楼的杨德柱，云春老实交代是孟颂今让自己去找他。
杨德柱笑容憨厚，拍拍云春的肩膀：“那正好啊，他喜欢优秀的人，没准你们能说到一起去。”
云春挤出一个乖巧的微笑。
那是不可能的。
告别杨德柱，云春暗想他和孟颂今才说不到一起去，至于优不优秀，也不是他现在能考虑的事情，他关注活下去就很不容易了。
抱着打工人面见老板的心态，云春敲响孟颂今的房门。
“进来。”
孟颂今在电脑椅后面忙碌，他飞快看了云春一眼，抬了抬下巴示意云春先在沙发上坐。
手指在键盘上噼啪敲响，过了一会儿，打印机哒哒吐出来几十张纸，孟颂今头也不抬道：“拿过来。”
云春马上起身，把文件订好，递给孟颂今。
工作的孟颂今是没什么表情的，严肃而认真，比刚才刻意表现出的平易近人要真实多了。
云春坐在沙发上看着孟颂今的侧脸，忽然想到那天晚上他略显烦躁的眉眼，带着几分厌恶与不适，一个眼神就把那些酒后乱性的疯男人唬住，不得不承认他还是很有本事的……
“喝什么，有牛奶，酸奶，果汁。”
云春回神，孟颂今忙完工作，正在小冰箱面前挑选。
云春愣了愣，忙道：“不用，我不喝。”
孟颂今回头看了他一眼。
云春硬着头皮改口：“……牛奶吧。”
孟颂今给云春拿常温的牛奶，坐在云春对面。
“你会画画？”孟颂今开门见山。
云春搓了搓膝盖的布料，点头道：“会一些。”
“怎么说？”
“四岁开始学画画，一直画到十五岁。”
孟颂今递给云春一张纸：“给我看一下你的实力。”
云春的目光落在面前的A4纸上，手里是一只2B铅笔，常见的办公用品，不是专业的画纸，也没有规定画画的内容，却给云春一股久违的熟悉感。
开卷作文，考验灵活应变能力。
外面的声音安静下来，此时此刻只有面前的一张纸，这就是云春要呈现的整个世界。
笔尖摩擦在纸面，簌簌作响，随着笔触的增多，画面的细节越来越丰富。
二十分钟后，云春停了笔。
“这是图书馆？”孟颂今接过云春递来的纸，上面用透视描绘了一个庞大的结构整洁的图书馆。
一共有七层，每一层的透视都做到了完美。
高校，林立的图书，行走匆匆的学子，整个画面透着一股扑面而来的庄严与肃穆。
云春好像在炫技，又好像在表达什么。
孟颂今想到什么，弹了弹纸面：“十八……马上要上大学？”
云春又是点点头。
孟颂今目光闪过一分惊讶，他没想到云春能考上大学。
“本科？”孟颂今又问。
云春犹豫了一下：“嗯。”
都说现在大学生遍地走，但一扔进庞大的人口基数里就不够看了。全国的本科率很低，有不少连专科院校都考不上，孟颂今挺惊讶云春能考上大学。
“挺好，挺好，”孟颂今沉默两秒，“你画画不错，我打算把店里的主题设计交给你，‘轻音’的特色就是每周的主题日，你们画画的审美应该比我好，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做。”
孟颂今顿了一下：“当然，工资也会涨。你之前时薪20，一天工作四小时，日薪80。我给你涨到日薪100，工作时间不低于两小时就行。”
孟颂今又想了一会儿，补充道：“现在网络发达，你要是有余力，可以把店里的账号做起来，涨粉多少我多给你发多少工资。”
说完这一长串，孟颂今看向云春：“你能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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