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野一听孟颂今的声音，就知道他这是生了气，瞬间不敢多说话。
他们最初打拼，各种牛鬼蛇神烂鱼臭虾拦路，孟颂今想要挣下家底，每次必得脱一身皮，以至他常年冷着脸满身煞气，说话都没温度。
最近两年日子越来越好过，孟颂今喜怒渐渐不怎么明显，换句话说，威严与不满换了一种潜移默化的方式浸润在他的举手投足之间。
也越发令行禁止。
“好的孟哥我现在就去。”柳野紧张地挂了电话，调头就去找人。
孟颂今向石凯他们问了一遍云春经常去的地方，自己动身去找。
车子行驶在市区，这里是二线城市，最近几十年发展猪突猛进，路面拓宽成现代化道路，高楼大厦鳞次节比，人口翻了一倍，找人犹如大海捞针。
再说就算是普通的小县城，常住人口也有几十上百万，一个人走丢，也和一粒沙子掉土堆里差不多，没头绪地找是怎么也找不到的。
孟颂今调转车头去了一个地方。
他把车子停在一条步行街与商业街交叉的路口，下车后站在一个干货店门口，要了份炒板栗。
孟颂今盯着地面那条街的某个门脸，漫不经心地剥着板栗，一心二用想着公司经营的事项。
时间推移，板栗渐渐凉了，对面街道闪过一个人影，孟颂今忽然站直了身子。
一个身材高挑瘦削的小少爷从公交上下了车，走进对面商业街的一条小巷里。
是云春。
孟颂今开车走了几米，刚想按喇叭喊人，又想到什么，眉心蹙了起来。
云春的身影走入小巷，那是昨晚会所的后门。
孟颂今点燃一根烟，给柳野和杨德柱发去消息，人找到了。
杨德柱的消息很快回过来。
【这孩子真不懂事，手机还关机，找到了就好，我明天肯定说他】
柳野的消息慢了一会儿，但带着表情包炸了满屏。
【赞：/emoji】
【解脱.jpg】
【膜拜我哥.gif】
紧接着，柳野的电话打过来。
“哥，你在哪儿找到的，是咋找到的，我能回去了不？”
孟颂今挑了个问题回答：“回去吧。”
“行，咱们明天还要去C市看个车展，孟哥啥时候回来，我让司机提前准备好。对了，那小孩今天还来店里不，我给他赔礼道歉，不能让你第一天上任就被员工误会，这年头的小孩估计气性都挺大……”
孟颂今看向小巷的路口，眼神闪过一丝疑虑与纠结：“不知道。”
“哈？”柳野听不懂这三个字。
孟颂今淡淡道：“还没和他说上话。”
柳野愣了愣：“……行吧，外面热死了，我先回店里了，有事和我说。”
孟颂今挂了电话，视线始终没从小巷口移开。
刚才，他是想叫住云春，但又觉得不太合适。
他想的很简单，从昨天短暂的接触来看，云春至少打了两份工，如果离开“轻音”，他最大的可能会回会所。
这个会所……孟颂今后知后觉想起了云春的另一个职业。
让他回“轻音”上班，到底合不合适？
今天是他盘下“轻音”的第一天，不想出现任何差错。
杨德柱说，云春虽然是兼职，但在店里工作已经一年多，和这里的员工打成一片，关系很不错。
如果云春真的犯了原则性错误，开了他小惩大诫，既能警示员工老实做事，也能正一正风气，但却偏偏是一场误会，所以孟颂今让柳野先去找人，找不到便自己出门。
但现在来看，这份工作对云春来说并不是非要不可，他转头就可以回到会所，继续他的另一份工作。
而那份工作却不是什么能拿出手、说出口的。
孟颂今的眉头越来越紧，手里的板栗捏碎了一堆。
很快，云春的身影又出现在小巷门口。他手里提着一个双肩包，似乎只是去会所取什么东西，并没有留下上班。
天色已晚，落日沉入地平线，云春没坐公交车，正站在一辆共享单车前扫码。
孟颂今开车跟了上去。
他暂时不知道怎么处理，先跟上去看看云春要做什么。
云春把遮阳帽挂在手腕上，清瘦的骨节搭上车把，他转头看向离开的地方，沉默一会儿骑上车，沿着线路去往最近的一处公园广场。
“你来得正好，今天晚上有个乐团演出，人流量肯定好，估计再过半小时，人们吃了饭就都出来了。”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把一堆东西放在云春面前：“这是你要的，用完了放在老地方就行。”
“好嘞，辛苦了。”
云春笑得很乖巧，一路骑车过来，他的脸上沾了点汗水，脸蛋红扑扑的，弯腰把那堆东西提起来。
这是用塑料布兜着的玩偶服和玩具，玩偶服是一个绿色的小猫咪。
男人是周围玩具店的老板，免费出租玩偶服，玩偶服上印着玩具店的logo，卖出去的玩具会抽成。
这个工作挺累人，尤其是夏天，闷一天能把人给闷死，但幸好不是连头都蒙上那种，更像一种可爱的cos，云春打过不少零工，装扮起来很快，马上就换好了。
今天两份固定兼职都没了，突然找活儿也只有这个能干。
云春走到人流量多的地方，把各种小玩偶固定在身上，渐渐吸引了许多小朋友的目光。
“小哥哥，猫咪。”
“你身上为什么有小蜘蛛呀？”
“爸爸我也想要蝴蝶结。”
小朋友把云春围起来，童言稚语好不欢乐，云春耐心地弯下腰，让他们去摸肩头的毛绒玩偶，还从袋子里拿出小黄鸭发夹送给一直哭闹的小女孩。
小女孩憋着一泡泪，看见小黄鸭眼睛都亮了，很快就不哭了。
没过多久，云春身上的玩偶全部卖完。
云春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揪起衣领透气，数好剩下的玩偶，又拿了几个夹在身上。
汗水浸湿他的脸颊，有种水洗过的通透与苍白。
时间转向九点，云春已经工作了两个小时。
夏日的夜晚，闷热的玩偶服，卖力赚钱的少年，疲惫燥热却又生机勃勃。
像极了顶着烈日生长的旱地植物。
“你怎么在这里？”
云春转过头，瞥见了孟颂今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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