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春一扭头看见孟颂今，眼神流露几分讶异。
但也就是那么一瞬，云春随即恢复了平静，既没有刚才甩门离开的委屈愤懑，也没有对孟颂今出现在这里的惊讶与好奇。
只剩一张泛着细密汗珠的平静的脸，面无表情地盯着孟颂今。
“路过。”孟颂今单手插兜，随便扯了个借口。
云春明显不相信，淡淡道：“那请往旁边靠一靠，挡我做生意了。”
孟颂今低头仔细看去，一袋玩偶还剩下半数，老板估计十分信任云春的带货能力，半个店的品都给他拿来了。
孟颂今没有让开，他解开西装的袖口，把裤子往上提了一下，半蹲下来，挑拣起玩偶。
云春眉头皱着，有点生气，这人听不懂人话吗？
他都乖乖走了，再也不想看见这些人，怎么还能找上门来，耽误他做生意。
“这叫什么生意。”孟颂今沉凉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带着点隐约的笑意。
云春怒了，这人不仅把他当小鸭子，还把他赶走，最后竟然追过来嘲笑他摆摊带货不是生意！！
“的确不如您是大老板做的生意大”和“我用你管啊滚蛋啊混蛋”两种回复在脑海中反复厮杀，云春咬紧牙关，眼中喷射出怒火。
最后也只能蹦出来一句：“走开。”
孟颂今抬头，看出他在想什么，又觉得云春的反应很好笑，便欣赏起来，半分钟后才在云春越气越怒的注视下笑了一声：“好好待着吧。”
云春：……这话该我说吧！！你快走啊啊！
孟颂今脱下西装，挽起袖口，把玩偶一个接一个拿出来，摆在透明塑料袋上。
然后清了清嗓子，扬声喊：
“清仓大甩卖，全部都是批发价。”
“我们的玩偶品质优良，价格实惠，您买的放心，用的舒心！”
“大妈，我看您孙子怎么一直闹呢，喜欢这个乌龟？原价29.9，现在不要29.9，不要19.9，只要9.9。”
云春目瞪口呆地看着孟颂今吆喝，声音洪亮而有磁性，穿透力和感染力极强，令人傻眼。
“这是你闺女？小妹你看起来很年轻啊，还以为是她姐姐。这样，你买这个大号玩偶，小号的我送你……当然适合可爱风，多好看啊。”
孟颂今轻车熟路吸引了一批老少皆宜的顾客，“生意”火爆，没过多久玩偶就挑了个七七八八，孟颂今还指着其中的logo推荐去店里挑选，和他搭话的女性同胞们一个接一个捂着嘴笑着离开。
云春愣愣地待在后面，只在孟颂今转头问玩偶还有没有同款的时候搭上一句话，其余时间光顾着震惊去了。
怎么说，孟颂今，孟老板，他的人设不应该是穿着西装的霸道总裁吗？
还是那种冷漠冷酷吊炸天，动不动就用眼神杀死人，话少得按字论价，浑身都是Bking范儿。
怎么忽然变成一撩袖子就蹲下来卖玩偶的……普通人？还带点市井烟火味儿。
“楞什么呢，收工了。”
一个小时后，行人渐渐散去，孟颂今指了指剩下的玩偶，语速平静和缓，带着让人信服的感觉：“这些款式太丑，没忽悠出去。这片儿小孩子挺多，卖得快的都是比较火的动画片人物，下次带货记清楚他们的喜好。”
云春后退半步，靠在一棵大树旁，直勾勾瞪着他。
“孟老板这是什么意思？”忍了半天，云春终于问了出来。
孟颂今给自己点了一支烟，他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沾灰且因为蹲下的姿势而产生了一道明显折痕的高档皮鞋踢过来一片树叶，接着烟灰慢慢道：“很久不卖东西了，手痒。”
云春用一种复杂的莫名其妙的奇异眼神瞅着孟颂今。
孟颂今瞥了他一眼：“真的，这片地方有居民区，还有待开发的几个楼盘，未来几年内很多商业项目都会在这里汇聚，来这里卖卖东西，四处看看，挺好。”
他有一些生意上的想法，而做实地考察最好的方式之一就是融入当地人的生活，看他们一整天都是怎么运作的，你不能在一家有不算很坑的食堂的大厂园区附近开美食中心，却可以开奶茶店。
这些生意上的门道孟颂今不打算多说，今天蹲在这里卖一晚上玩偶更多是心血来潮，他真的摆摊卖过很长时间各式各样的东西，也很久没卖了，没骗云春。
云春脱了玩偶服，最后的一个多小时他几乎没说话，力气恢复不少，念在孟颂今实打实帮他买东西的份上，云春忍了他的鬼话，收拾东西挥手道：“谢谢孟老板来我这里体验生活、追忆往昔，拜拜。”
孟颂今在背后喊了一声：“等等。”
云春头也不回：“孟老板卖的那部分等我给老板结了账会给杨哥转过去。”
“不用，”孟颂今按灭香烟，把叶子扔进垃圾桶，跟上去，“你等一下我有话和你……”
云春走了几步忽然快跑起来，停都不带停，飞快把孟颂今甩开。
望着云春落荒而逃的背影，孟颂今愣了一下后啼笑皆非。
还真是个小孩子，受委屈不敢对大人吼，有小脾气了撒丫子就跑。
孟颂今不慌不忙地奔着玩偶店走去，果然在店门口碰上了正在结算工资的云春。
老板在躺椅上已经睡了一觉，笑容可掬道：“今天的行情真不错，还有很多顾客从广场来店里买呢，这是你的工资，下次再来记得提前和我说啊！”
云春接过比平时要多一些的工资，疲惫地笑了笑：“好哦。”
这种程度的体力活很累人，没了固定的比较清闲的兼职，他只能先接这种体力活，再去找别的。
云春捏着钱转身，撞上孟颂今。
没等云春说话，孟颂今直接道：“抱歉。今天下午的事情是我们没有查清楚，你回来上班吧，给你赔偿和补贴。”
云春眨了眨眼，拧眉道：“误会？”
孟颂今点头，垂眼扫了一眼他的工资，加大劝说的力度：“你卖这么多也才一百八，一晚上都给别人赚钱了，而且这片儿都是居民，谁也不会天天买你的玩偶，明天的销售量估计会下滑。”
“不是，什么啊，”云春没明白孟颂今的意思，也有点委屈和气闷，“你管我打什么工啊。”
孟颂今觉得自己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不明白云春在纠结什么，以为他还在委屈，放低声音继续道：“再次对不起，我今天也是第一次接手这种娱乐性质的店，经验不够，以为你联合客人说谎这才让你离开。”
云春打断他，漆黑的瞳仁静静地看着他：“只有这个原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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