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颂今略微拧了拧眉，目光中闪过几分疑惑，耐着脾气实话实说：“就这个原因。放心，我会让老杨给你多发工资。”
云春低头看了眼自己，一身洗得发白的衬衫长裤，再看向对方，依然是一副西装革履的精英模样。
大老板纡尊降贵来找他，肯开口认错并且拿钱弥补，就这一点就吊打现在大半老板。
跟谁过不去别跟钱过不去。
而且和孟颂今杠有什么好处呢？
对方说什么，是真是假都无所谓，台阶给你了，下就是了。
云春抿唇不言，理智告诉他要赶紧笑一下，或者出个声答应孟颂今，明天继续去上班，他需要这份稳定的收入。
可情感上还是有那么个小疙瘩硌着他。
孟颂今可是见过他在会所里打工，还是那样尴尬的场景，那时候孟颂今明晃晃的嫌弃挂在脸上，那才是孟颂今真情实感的想法吧。
“谢谢。”云春动了动嘴，低声道。
谢谢？这有什么好谢谢的？孟颂今不明所以，但这桩记挂的事情终于了了，孟颂今心头一松，笑道：“和气生财，下次遇见这种情况还可以闯我办公室，而且别转头就走，多留几分钟，马上就能解决的事儿，不要赌气。”
这气是谁找的啊！
最后一句伴随孟颂今打火机点火的“咔哒”声响起，云春咬着后槽牙，忍着没怼他。
孟颂今挡住吹来的夜风把香烟点燃，吸了一口缓缓吐出，见云春一直不说话，自顾自继续道：“走那么快，老杨追出去没找到你，还怕你想不开。”
云春抬起头，轻声道：“杨哥挺照顾我的。”
“应该的，你才刚满十八岁，小着呢。”孟颂今笑了一声。
云春闷头往前走。
孟颂今偏头看云春，想起他刚才卖玩偶的样子，忽然道：“你还……挺让我意外的。”
云春没说话，他和孟颂今没什么话可说，但还是慢下脚步回视他，露出一个询问的眼神。
孟颂今道：“我还以为你会……怎么说，有事？”
云春道：“什么事？”
“不知道，”孟颂今皱了皱眉，看向夜色里稀稀落落的行人，“老杨说你很需要这份工作，怕你崩溃。现在的小孩会做什么，宿醉？骂人？KTV？扎小人？把黑心老板挂网上？”
云春扯了扯嘴角，低声说：“我没那个伤春悲秋的时间，浪费精力在这上面，不如多赚点钱。”
被冤枉了就大哭一场，或者喝醉了发泄，使劲儿把委屈发泄出去，这是幸福的小孩才有的权利。
而他的脚步不能停，眼泪还没落下就得面对生活的重担，哪有时间娇气。
孟颂今夹着烟，若有所思：“哦。性格不错。”
这人今天的话实在多，云春被他一句跟一句追得心烦，懒得再聊，很想一走了之。
但想起这人曾经救过自己，还是自己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顶头老板，云春扯住书包的背带，温声道：“前面就是地铁站，我走了。 ”
孟颂今抬手指了一下自己的车：“家在哪里，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有点私事。”云春摇头拒绝。拜托孟颂今想想清楚，现在哪个打工人愿意坐老板的车！！
孟颂今神经大条想不到这点，而且他的小弟们一个接一个都恨不得天天粘过来给他开车，自然不懂现代社会的上司与下属的正常相处模式。
今天是孟颂今主动找来和云春谈事，按照他的原则，事情谈完了按理应该把人安全送回家，云春的拒绝让他有点意外。
不过孟颂今是个开明的老大，眼看地铁站就十步远，刚想说一句“你走吧”，忽而瞥见云春的双肩包。
双肩包容量大，装得满满当当，缀在云春单薄的背后，像极了放学路上被作业压垮稚嫩肩膀的小学生。
这个双肩包是云春从会所里拿出来的。
会所。
孟颂今当即道：“地铁快停运了，晚上不安全，你去哪儿我送你。”
云春飞快地皱了一下眉头：“不用。”
现在晚上十点多，正经人家的孩子都宵禁回家了，孟颂今回忆了一下自己身边的老大哥们，家里有小孩的都是这个要求。孟颂今观念传统，又与云春见过，打量他两秒忽然道：“去‘夜色’上班？”
云春猝然转过头，冷冷看着他。
他的情绪变化太快太尖锐，孟颂今不解地挑了挑眉。
云春说：“孟老板也要去消费吗？”
孟颂今愣了一下，柔和的神情渐渐冷却下来，警告道：“云春。”
云春忽地露出一个温柔的笑，上扬的眉眼漂亮精致，带着惯用的讨好意味：“红姐说孟老板有固定包房，今天晚上要去那边过夜？”
孟颂今面无表情地盯着云春：“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云春的假笑像是挂上去的，很敷衍也很容易被一眼看穿，但耐不住他长得实在好看，美人的敷衍也是一种享受：“孟老板不是早就知道我在哪里上班，有什么问题吗？”
孟颂今慢慢回过味来，审视云春不太稳定的表情几秒钟，抬手抽了一口烟，在烟雾袅袅中沉默下来。
挑开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那层布，本应该是个尖锐相向的场面，云春已经做好面对一切冷言冷语的准备，对面却偃旗息鼓，不对，孟颂今始终没有接招。
孟颂今的沉默让云春心里不爽，再次出声道：“原来孟老板介意啊。您今天找过来，我还以为您不介意我的‘另一份工作’。”
孟颂今终于把手头的烟吸完，掐灭后弹入最近的垃圾桶里，转头迎着云春走过去。
云春抬起胳膊挡在身前：“你……”
“没错，之前介意，”孟颂今停在距离云春只有十公分的地方，略微低了低头，“但我改主意了。”
云春从手肘中看孟颂今，慢慢放下胳膊：“什么。”
孟颂今抬起两根手指，夹住云春的衣领，在对方瑟缩了一下瞬间警惕起来的眼神中，面不改色地替他把翻起的衣领压下。
孟颂今唇角漫不经心地勾起：“你不是不卖么。”
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云春对高大魁伟的男人躯体有些畏惧，更不用说孟颂今这个姿势。
云春的脸颊涨出薄红，嘴唇咬紧，眼圈弥漫上一点湿意。
孟颂今收回调笑的神态，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正经道：“下午那件事真的是个误会，但我回过神来，也确实考虑过要不要顺水推舟让你离开。”
云春瞪着孟颂今，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也没有伪装，所有情绪一览无余。
“以前怎样我不管，”孟颂今迎着他的视线，抬手揉了一把云春的头，认真道，“以后在店里好好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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