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米八的人类还在成长的路上，一米八的老鼠已经开始到处乱跑。
此刻它尖尖的嘴和卓渝的后脑勺只有不到二十厘米的差距，上半身插入穆如恒和她之间，就像是在好奇卓渝在做什么。距离稍微超过了感知的极限，它有冰冷呼吸，被卓渝即刻反应过来捉住。
小小的探头正对着老鼠，透光图谱上勾勒出老鼠模糊的轮廓。卓渝看不清浑浊的鼠形空气，但她直觉自己和老鼠正在对视。
那是一种贪婪又邪恶的眼神。
穆如恒在卓渝突然旋身时同一时刻就感知到了卓渝的动作幅度不对劲，她持枪回身，枪头正好打在老鼠低下的头上，老鼠被卓渝捉住，身体的透明物质失去了流动性，自卓渝的手部开始向老鼠身体其他部位，由凝固态逐渐变为透明。
不需要任何仪器的辅助，穆如恒看到了老鼠的后脑勺。
枪口打偏了鼠头，鼠头变得更加透明，边缘开始消弭不清。
下一秒，尖锐的啸声突然响起。
卓渝这辈子第一次听见如此高亢的叫声，耳膜鼓噪，疼痛从左耳开始向整个脑袋蔓延。
建立在声波震动上的攻击！
一瞬间的恍惚瞬息而过，卓渝的手微微松了一下。
老鼠抓住这瞬间的空隙，抽身而逃。
穆如恒的枪已经上膛，枪口稳定一动不动，子弹稳定地输出，抵在鼠头上，特制子弹已经扣住了怪物的虚拟皮毛。
黑色的气体随着子弹迅速蔓延，围住了老鼠的头顶。
老鼠的整个身体变为另一种黑气，在逃跑中和子弹上的异常黑气相互抵抗。
它当机立断地主动把身体分为两部分，弃头而去。
扫描仪模糊地扫出渐远仓皇逃窜的无头老鼠。
黑色气体在人眼中能够清晰出现，扫描仪却完全无法捕捉。卓渝还记得赵友荣说过的话，每种黑金都有其不同的特性。
后怕后知后觉而来，明明和穆如恒已经算得上足够敏锐，却完全防备不到老鼠的靠近。她呵出一口气，还好，还好自己反应得快，老鼠刚才离她实在是太近了。
子弹的黑雾完全包裹住脱离的鼠头，和人头等大的黑气开始内收，最终强行吸进了小小的子弹中。
子弹周身泛起微微蓝光，“嗒”的一声落到地上。
卓渝迅速拆掉了偷电用的线，金属球被她细心地揣回兜里。
穆如恒只当金属球是简单的模式更改仪器，没有过多关注。
眼镜一直戴在卓渝鼻梁上，颜思筠也猝不及防和老鼠对上了脸，此刻正在赛博干呕。
两人依旧是背靠背行走，穆如恒捡起子弹头，使用过的子弹变成了彻头彻尾的蓝色，弹身有一个奇怪的编号。
穆如恒谨慎地把子弹收起来，卓渝没多问，这可能是机密技术。
仪器更改后至少能用二十四小时，可惜穆如恒单人行动，只带了一个扫描仪。她甚至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真的用上这个仪器。
最后还是穆如恒拿着扫描仪前进，卓渝一步步后退。
楼层太多，穆如恒准备了一些机械蜘蛛，设定好楼层指令，让蜘蛛代替她们一层层巡检。
蜘蛛的摄像头是最普通的那种，跑一遍也没什么用，最大的帮助是普通监视功能。
穆如恒不准备立刻回收机械蜘蛛，这里发生什么事，她能最快知道。
行政楼一定不对劲，所有奇怪的事情都集中发生在这里。
卓渝负责的宿舍、穆如恒会去的教学楼和操场都没有这里奇怪，她们也未曾听说过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在这两个区域。
“不对。”卓渝突然说。
她们又一次来到了十楼，尽头的办公室依旧开着灯，半掩着的门和昨日她们离开时没有什么区别。
十楼的办公室多半空置，只有那一个房间有人使用，因此很少有人来到这一层。
穆如恒看着地上的水渍，下意识回应：“确实不对，如果卫生清洁是机械自动处理，怎么可能一天过去，掉在地上的水痕还这么明显？”
“是的，不过，”卓渝说的是另一件事，“还有一件事，食堂也不对劲。”
“什么？你说的是……”穆如恒突然想起早上食堂的事情。
炸鸡是老鼠头。
为了解决饥饿的问题，穆如恒还分给了卓渝一些压缩饼干和营养剂。
老鼠和炸鼠头之间，会有必然的联系吗？
穆如恒推开办公室的门。
里面还是她们早上离开的样子，凹陷的柜子，打碎的地砖，露出木头内里的书桌。
只有电话还在继续工作。
穆如恒沉默两秒，突然放下枪。
卓渝感受到她的动作：“怎么了？”
穆如恒拨通办公室的电话。
这次没接通。
不仅如此，她的通讯开始失灵，无法联系外界了。
最后一条通讯还是她给指挥发送的：“暂时待命。”
卓渝的通讯也失灵了，她没什么人要联系，甚至不知道是何时失灵的。
不过她在学校里，校内打卡，一同通过学校的内网计时，除了上下班凑足时长，几乎没有什么其他的功能需求。
穆如恒皱眉。
太奇怪了。
还是按经验说，黑金出现的地方，都会迫不及待地吞噬活物，就像那只老鼠一样，是典型的黑金异常体，但这个学校，她目前遇到的最有黑金特色的生命也只有老鼠而已。
学生们是活人，教师们也是，还有“神”的存在和诡异无法联系的办公室，这一切搅乱了她的思绪。
一切都是乱糟糟的，仿佛完全无法串起来。
“串不起来就别串了，”卓渝更果断一点，“一切存在都必有其原因，因果线上的一环总能串到，我们去别的地方检查一下，看看信号能不能恢复。”
“我比较在意‘神’究竟是什么。”
“邪教不可取，我姥姥特别强调过这件事，”卓渝要办的事不在于黑金本身，她另有关注，“还有那个消失的学生，我一定要把她揪出来，到底去哪里了。”
令两人带些震惊和失望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校园门口出现了薄薄一层障壁，任是两人怎么试探也出不去，保安在警卫室呼呼大睡，怎么叫都叫不醒。翻墙更是会直接撞在空气墙上，像平白无故的罩子把学院罩了起来。
就在卓渝和穆如恒已经放弃离开校园的时候，墙上突然翻进来一个人。
不是那种利落地翻进来，而是慢吞吞地从墙外伸手扒住枪头，一步一步探出头，他闭眼用力，一翻身骑在墙上，睁眼恰好和校园路上的两人眼对眼。
下一刻，他讪讪地收回腿：“走错了，不好意思。”
卓渝和穆如恒皱眉。那人上来慢下去快，空气墙针对性地隔绝声音，连顺畅交流都无法做到。
除了这些插曲以外，今晚可以说是平安夜。
午夜一点钟，两人终于各回各的宿舍准备休息。
卓渝躺到床上，睡过去前还在想怎么找人。
坐以待毙不是她的风格，卓渝准备起床查房后勇闯食堂后厨。
穆如恒则选择合衣卧下，她住在单人宿舍间，狭窄的空间里，地上堆满了她的武器装备，如同在守护着她的最忠贞的士兵，光脑的屏幕荧光打在她的脸上，她面色冷肃。
——能够在黑金环境中使用的备用线路也失效了。
她们不知道的是，学校的另一个角落，骑在墙头的人再次骑了上去：“这个点了，总不能还有人在巡逻吧？”
他肩膀微松，闲适地将另一条腿搬到墙内部，纵身一跃。
“哎！”
墙内有约一米宽的绿植区，看上去可以做缓冲层。
只是他没想到，绿植是蔷薇属的，尖刺错综着差点把他扎漏。
那人连滚代爬地逃离了被压倒一片的绿植，语气哭丧：“我的天，怎么这么倒霉啊？”
晚秋的五点多，阳光熹微，卓渝顶着黑眼圈，夹着登记册去巡楼。
今天去男寝。
学生们会醒得比铃声早，校服也不是什么难以穿脱的东西，这个时间段都已经收拾整齐。
卓渝稍微放下心来。
学生们虽然喜欢恶作剧，总体来说还是讲素质的，不会像她住的小区里那些流氓大汉一样，裸着半身在居住区大秀肥肉肚腩。
只不过女寝要更安静整洁，女孩子们严格遵守规章制度，绝大部分在低分贝区自觉低声细语，到没有要求的区域才会自由声量地说话。男寝相较吵，有点年纪的宿管抬手之间连扣几分，待到其他人发现宿管来了之后才安静下去。
刚进男寝正门时，前一日恶作剧她的学生正好迎面走来，看见正微笑着和宿管说着什么的卓渝，面色一僵。
卓渝瞟他一眼，完全忽略掉此人。
男生长出一口气。
食堂。
卓渝拿着餐盘，假装不经意地打量后厨。后厨空间不小，一扇双开门隔绝了前后的空间。
她随口搪塞宿管，只说自己想了解一下食堂员工的薪资。
宿管摇头：“那群人可没我们好说话，劝你算了。”
卓渝笑道：“也不是，就是想随口问问。”
宿管见劝不动，便随她去了。
卓渝走向正推着洗干净的筷子和勺子为高温消毒机补货的食堂员工。
还没走近，后厨突然发出了剧烈的哐当声。
嗓音浑厚的大叔怒喝：
“你在做什么？！”
一时间，食堂内所有人都望向后厨窗户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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