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老鼠一样的人——不是,这是卓渝潜意识的设想,事实上她看到的是极其瘦高的一个男生抱头鼠窜。
穆如恒已经被排了早读要看班,现在还没来,如果她到了,会和卓渝一样露出有些怪异的表情——正是那位墙头兄。
墙头兄比那一眼的预计还要高。没了高墙差距,他连抱头鼠窜都像巨人弯腰。
只是太瘦了,他没什么肌肉,光有两米的个子,像一根墙头草。
此刻墙头草闹哄哄地从双开门里破门而出,他还算灵活,窜上空着没盛放早餐的挡菜柜,当着所有人的面准备逃窜。
——只是他低估了自己蜷缩的身量,头顶的挡台也安装了一块约十厘米的遮挡版,谌亦竹窜上去的一瞬间就发出了巨大的哐当声。在一众哄闹的大爷大妈之间也相当响亮。
卓渝前面那个正在放筷子的员工吓了一跳,筷子撒了一地。
谌亦竹这会儿已经昏了过去,他猛地后仰,毫无防护地后脑勺着地。
按卓渝的经验,这个摔法,不变成半残也得进医院。更何况他额头好像被遮挡板割破了,再狠一点能看到头骨。
大爷大妈们身手矫健,早已经让开一个半圆让他摔。
按照临城惯例,除非发生特别的重大事件,不会出动警力。这种事情都是私下解决。
谌亦竹还不到十秒的出场以额头出血被带走为结束。
卓渝甚至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他没有制服,年纪不大,应该不是学生或老师;衣服考究,高低是个有钱人——如果忽略破烂带着血迹的裤脚的话。
不过终究与卓渝无关,她便神色未动地看着一个熊壮的大叔拖走晕倒的人。
计划不如变化快,经过这一番混乱,现在去后厨更不可能了。卓渝本来也不打算吃饭,她放下餐盘,和宿管打了招呼后就回寝写日志。
颜思筠也连不上通网,所以使用了校内内网查东西。
常瑶确实不在校内网的学生名单里,往期教职工倒有一个同名的。不过,她任职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现在已经不在三中了。
卓渝颇感头痛。
她想不出更多的可能,要么是阿妍的信息有误,要么是某种力量抹去了学生常瑶的存在。
不过卓渝还是倾向于前者,同名同姓的常瑶其实是一个人。
三中的查寝日志要求非电子版,为的是便于文件备份,也不提倡写长,一页纸之内即可。颜思筠告诉她,三中的电子系统有数据锁,她打不开,卓渝得自己想办法调查常瑶。
幸好打瞌睡有枕头,过两天宿管就会收集近一个月的日志存档。卓渝可以趁此时机偷溜进去。档案室也在行政楼十楼,经过重重落锁。昨天卓渝和穆如恒去看过,打不开。
同一时间。
谌亦竹被冻醒了。
没错,是冻醒,漆黑的一片的冷气冲刷着他的躯体,他牙齿打颤,抖抖索索地在躺着的地方乱摸。
很空的地面,有些许冰碴,割得他手疼。
四周没有任何光源,他身置空茫的黑暗,一时之间怀疑自己瞎了。
毕竟坐起身后双眼钝痛,额头上垂坠的伤口漫布血痂,血茬一样扎在肉上,和冷意一起刺得伤口又痛又痒。
这是哪儿?
谌亦竹是联邦大学的学生,临城谌家第五代独子,小长假回家,发现表叔离奇失踪——是和主家关系很远的一个亲戚,谌亦竹和他关系较好,会叫他一声表叔。
表叔志向远大,立志学成之后回报家乡。临城贫富不均更甚于其他地区,重症顽疾沉疴难愈,表叔的梦想就是改变临城的底层制度,全城人民一起走向光明未来。
现实中,这当然是不可能的。纯粹的理想主义者必然处处碰壁。
表叔比他大四岁,回临城已经两年,政府给谌家留了不少名额,所以进了市场监管部门。
他和正常的临城政府要员三观不合,因此即使背靠世家,仍然被排挤到最边缘的工作岗位——市场巡检。
是最苦最累的活,原本是交给那些不上不下家庭出身的职员磋磨的,和底下那群老奸巨猾的店家打交道,也没什么升值空间,真真正正的事多钱少。得亏表叔家底丰厚,心胸宽大,不在乎工资和待遇,是真真正正把理想和热血挥洒了出来。
也不过挥洒了两年汗水而已,人就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其实已经有阵子联系不上,不过表叔是那种工作起来就一百分投入的人,也没有人太在意。
除了谌亦竹。
谌亦竹热血没有,好奇一堆,他算是表叔为数不多能够倾吐心声的人,倒不是他也是理想派,只不过一点多余的好奇和同理心。毕竟是亲戚,他在大学一直水课混学分也算无聊,干脆听听表叔无谓的牢骚,表叔每天在执法与行政间疲于奔走,可惜司法部门不搭理他,同僚也全把他当空气。
所以表叔拿自己的空余时间收集证据,准备一次性告到迈周总政府,或者联邦总部也可以。
表叔最少也会一周和他联系一次,但半个月前,谌亦竹发去的信息就不再被已读。
表叔的定位就这样最后地留在了三中——谌亦竹用了超能力,IP破解出来的。
谌家没人陪表叔胡闹,没人在乎已经失踪的表叔,谌家家住还警告了谌亦竹不要多管闲事。
谌亦竹作为家主的亲儿子,有恃无恐但怂。毕竟是亲人的人命,思来想去,谌亦竹只能自己偷跑回来,以身犯险一次。
谌亦竹摸着外套里的防弹衣,身上摔得痛,禁不住龇牙咧嘴。他没想到是腿和额头先挂伤。
晚上摸黑进来,他实在是找不到休息的地方,食堂后窗没锁,他翻进来在空柜子里凑合了一宿。
白天迷蒙中醒来,和开柜子的员工面面相觑,员工吓了一跳,他也吓了一跳。
不管怎么说,自己应该是还活着,只是这是哪呢?
谌亦竹站起身来,向着四周的空旷摸去,只有冰冷的空气。
他向前走了几步。
空的,摸不到尽头的黑暗。
谌亦竹忍不住喊了一声,太久没出声,嗓子里有股铁腥味:“有人吗?”
回音很快反射回来,一道道经久不绝,听得人心里发瘆:
“有人吗——”
“有人吗——”
嗓子和耳朵都开始灵活起来,谌亦竹终于发觉出自己有些活着的实感,他又开始往前慢慢走,四肢的感觉也开始恢复,只是眼睛还是看不到。
蓦的,他停下了脚步。
谌亦竹完全使用了冰冷的环境,终于发觉出自己身边的不对劲。
轻轻的,冰冷的呼吸打在他的后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黏在了他的后背。
谌亦竹后颈发麻。
如果卓渝知道谌亦竹的处境,她一定会感到分外眼熟。或者说,颈熟。
不过她不知道这个陌生人经历了什么,正在面对自己的焦头烂额。
男寝4404房间的学生失踪了。
是老师先过来找人的,早自习他就没上课,还以为是没起来床,老师已经存了一肚子的话等他迟到后质询。男生却在正式上课后一直没来,这才慌了神。
卓渝和宿管查房都没看到有藏着的人,在老师赶到值班室后才知道这件事。
宿舍很干净,保持着早上离开的样子。
同寝的学生也是同班同学,坚持声称男生和他们一起上学,只是进教室前去了厕所,才一直没回来。
老师自然以为是学生互相帮忙撒谎,自然不信,何况厕所并没这号人。
一个大活人就这样失踪了。
穆如恒不带这个班级,没有跟过来。
宿舍楼里有监控,监视屏就安装在值班室,卓渝和老师瞪着眼睛看监控,男生确实是在寝室出门的,他很正常地洗漱,回宿舍拿书包,再到出门和卓渝擦肩而过。
卓渝没问过恶作剧男生的名词,这时才知道他叫冯宥年。
在看向卓渝的那心虚一眼后,他就失踪了。
如果是其他学生,卓渝说不定会先猜测是不是出现了什么意外,但冯斯年都做得出玩抓鬼游戏吓唬新老师的事,卓渝还有其他的猜测。
会不会是他的另一个恶作剧?
卓渝很快否定了自己,不,不大可能。如果学生们没有骗她,“神”的能力不会被允许用在与正常的事情相悖的逻辑上。
一旁的宿管正在问老师:“你也看到了,人确实不是在我们这丢的,怎么不查马路的监控?”
老师面露尴尬:“咱们学校的校园路监控受电磁辐射干扰,都坏了好久了。之前理事的车被刮花没有监控,他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财政都没拨出钱来修,一直坏到现在。”
卓渝扶额,监控本身就是坏的,学生们还辛辛苦苦攒磁力片。
属实是草台班子里,你糊弄我,我搪塞你。
教学楼监控不知道有没有查到,卓渝抱起写日志的本子:“要写日志,这样写不出个前因后果,学生失踪不是小事,我代表宿管这边跟你去一趟吧。”
其实卓渝不去也没什么,老师对上她沉静的眼睛,脑袋一热,答应了下来。
另两位宿管则欣喜于卓渝主动多干活,她们面对即使学生失踪的情况也不用多负担什么工作,自然也无不同意。
卓渝心里却想着别的事。
学生失踪,和常瑶失踪,有必染的联系吗?
真相仿佛就在那里,如同一戳即破的泡沫。
卓渝却怎么也摸不到泡沫的本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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