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怀芝被人这么折腾,也没完全醒,嘟囔着不知说了句什么,翻个身朝向床里面,抱着他那小枕头又睡着了。
这会儿不打雷,自个儿睡更香,没那么稀罕青蓝哥了。
罗青蓝看了眼天色,系好被弄乱的寝衣,翻身下了床。
又托起小孩儿的脑袋,把自己的枕头塞下面,胡乱扯扯被子把人盖严实。
罗青蓝每日晨起,都要在院子里连练半个时辰的枪,然后再用朝饭。
练完唐怀芝还没醒,罗青蓝又坐在院子里擦了会儿枪,这把枪跟他好几年了,枪身布满了刀剑的痕迹。
金珠瑞兴一个端着木盆,一个拿着布巾、牙刷和牙粉罐子,安静地在檐下候着。
宝庆在里面出来,说少爷醒了,俩丫头便跟着进去,把东西放下,给唐怀芝找衣裳去了。
小孩儿起床挺乖的,迷迷瞪瞪地让宝庆帮着穿衣裳,跟着金珠胡乱洗了把脸,便出来找罗青蓝了。
他过去想拿那枪,差点儿被压地上,被罗青蓝眼疾手快抓住,眼珠亮晶晶地往外冒星星,“青蓝哥,你可真厉害。”
罗青蓝把枪给金礼,看着小孩儿精神不错,但脸色还是没昨日红润,“还难受么?”
唐怀芝摇摇头,又点点头,手在脖子后面抓抓,“后背上刺挠,脑袋也有点儿晕乎乎的。”
在辽东呆这两年,口音学了不少,时不时冒出一句来,罗青蓝听着直皱眉。
他按住唐怀芝的手,“别抓,一会儿抹药膏就好了。”
唐怀芝“哦”了一声,转过身来,后背在罗青蓝膝盖上蹭来蹭去,笑嘻嘻地道:“这样也有用。”
金珠拿着沾了粉的牙刷出来,“少爷,还没刷牙呢。”
唐怀芝讨厌这个,不习惯牙粉那股味儿,摇摇头,“我牙干净呢,不用刷。”
一转头,罗青蓝正一脸严肃地盯着他。
唐怀芝抿抿嘴,乖乖过去接过牙刷,撅着屁股在台阶旁边卖力刷牙。
正要漱口,罗青蓝走过来看着他道:“太快,要刷够时辰。”
唐怀芝不情愿地把牙刷又塞回嘴里,“哦。”
朝饭热乎乎端上来,有七宝素粥、肉糜汤饼,还有一篮子蒸饼。
阿沅叔昨儿出门了,还没回来,没跟着一起吃。
唐怀芝抓抓后颈,在罗青蓝的眼神制止下拿起勺,吸溜溜喝了口粥。
没什么味道。
他又吃了勺肉糜汤饼里的面片,低声问道:“青蓝哥,你想不想吃炙羊肉哇?”
罗青蓝头也没抬,“不想。”
唐怀芝:“哦。”
唐怀芝:“我想吃了......”
羊肉唐怀芝倒是能吃,只是病刚好,炙羊肉太油腻了。
见罗青蓝不答应,唐怀芝又道:“你今儿还去军营吗?”
罗青蓝点头,“嗯。”
唐怀芝轻轻叹口气,“那我能出去玩吗?”
罗青蓝摇头,“不行。”
疹子还没好呢。
生病的小孩儿赖唧唧的,不如平时那么听话,其实就是想撒撒娇,让人哄哄。
可罗青蓝偏是个最不会哄人的,又不懂小孩儿的细腻心思,唐怀芝什么娇都撒不进去。
叫人家连着拒绝了好几回,唐怀芝失落极了,接下来一顿饭都格外安静。
罗青蓝去军营了,宝庆要给他涂药膏,唐怀芝心情不好,直接拿着药膏找阿沅叔去了。
阿沅叔刚在外头回来,听见唐怀芝的声音,一把抱起来,举着腰原地转了几个圈儿。
烦人精若不是一日十二时辰都烦人,还是挺讨人喜欢的,一晚上没见,都有些想得慌了。
听着小孩儿哼唧,便知道他兴致不高,抱着他坐自己膝盖上,问:“咋了这是?谁惹你了?”
唐怀芝眉毛都快皱成麻花了,可惜他阿沅叔看不见,不能完全体会他的难过。
“又起疹子啦。”
阿沅叔“唔”了一声,问他,“刺挠不?”
唐怀芝点点头,“刺挠啊。”
阿沅叔用手摸摸他背上的疹子,接过药膏来,熟练地涂了一层,又撅着嘴给他吹吹。
药膏里头有薄荷,一吹直冒凉风,瞬间便不痒了。
唐怀芝有熟悉的人撑腰,赖在阿沅叔怀里不下去,叹口气道:“青蓝哥咋这样?”
阿沅叔哭笑不得,“哪样了?”
唐怀芝:“就...凶巴巴的,我想干啥都不行,就知道管着我。”
阿沅叔又问:“管着你啥了?”
唐怀芝可算找到倾听的人了,倒苦水似的道:“管着我吃饭呗,粥里想放两勺糖都不行,只准放一勺,那哪有甜味儿啊?还强迫我刷牙刷很久,嘴巴都刷疼啦,也不让出去玩儿,说只能在府里呆着。”
阿沅叔笑笑,“嚯,这么多呢?真不像话!”
唐怀芝点点头,“是吧!”
“嗯,”阿沅叔揉揉他的脑袋,“咱不在这儿呆着了,回辽东去,咋样?”
唐怀芝:“啊?”
阿沅叔继续道:“青蓝哥这么坏,咱不搁这儿受气了,收拾收拾东西,明儿就回去!”
唐怀芝急忙摆摆手,又想起来阿沅叔看不见,使劲儿晃晃他袖子,“别啊,住得挺好的,干啥回去啊?”
阿沅叔:“对你不好还不回去?”
唐怀芝眨眨眼,不好意思地笑笑,“其实...青蓝哥对我挺好的。”
阿沅叔:“咋又挺好了?”
唐怀芝掰着手指头,说了一大串话。
“我吃很多东西都起疹子,昨儿晚上还晕了,他这才管着我的,怕我生病难受。”
“而且,姨母也说过不让我往粥里放太多糖,但是我不听啊。”
“刷牙是很讨厌,以后偷偷不刷不就行了,不让他看见。”
阿沅叔笑得肩膀都抖了,“改口这么快呢?他威胁你了?”
唐怀芝连连道:“没没没,青蓝哥可好了,咱还在这住。”
阿沅叔:“哦,不嫌他管你了?”
唐怀芝摇摇头,“不嫌啦!”
跑来跟阿沅叔告了一顿状,谁知道咱家这家长跟别人家的不一样,小孩儿吃了个瘪,说着说着便忘了自己干啥来了。
其实,他很小的时候,好几年都是罗青蓝带着的,那时候罗青蓝是个愣小子,比这时候凶。
只是,记忆好像都会自动选择美好的那些,而且那时候年纪又小,过了这几年,唐怀芝都不记得罗青蓝怎么凶他的了。
加上在辽东被姨母跟阿沅叔惯着,这会儿当然不适应。
阿沅叔昨儿不知道去哪里了,这会儿瞧着脸色有些疲惫,唐怀芝撒够了娇,主动拉着阿沅叔的手进屋,陪着他睡着了才回宝镜堂。
京城小孩儿玩的东西跟辽东不大一样,唐怀芝觉得稀罕,在院子里跟宝庆他们玩了一晌午陀螺。
金珠还给拿了个木头做的小茅屋,屋顶上撒了粟苗,说是勤着浇浇水,过几日就能长出来,最近可时兴这东西了。
午膳是自己吃的,后厨做好了端来,都是罗青蓝给定的菜式,清淡口味儿的,唐怀芝都能吃。
就是还觉得没啥味儿。
没滋没味儿地吃完,金珠又给端来了绿豆沙。
透光的琉璃碗看着就清凉,绿豆碾得细细得过筛,再掺一大勺牛乳半勺蜂蜜,才算是给小孩儿解了馋。
吃过饭趴床上自己玩了会儿,便安安静静地睡着了。
一个午觉睡了半个时辰,一个激灵把自己吓醒了。
没睡饱,唐怀芝闷闷地喊了声“阿沅叔”,又喊了声“姨母”,迷瞪着眼坐了起来。
还以为是在辽东呢,坐床上懵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回过神来。
床边窸窸窣窣的声音愈发明显了,像是什么东西在挠木头。
唐怀芝揉揉炸起来的头发,光着脚踩床边地毯上,趴下往床底下找了找。
可能是听见了他下床的动静,那挠木头的声音更急切了,伴随着“啪嗒啪嗒”的拍击声,还有几声尖细的哼哼。
唐怀芝脱口而出,“妈呀!啥东西啊!”
宝庆就在隔间守着,听见声儿赶紧跑过来,问他:“少爷,醒了?”
“嘘,”唐怀芝手指放在唇边,“你听见啥声儿了么?”
宝庆也跟着蹲过来,竖起耳朵听。
直到床头那个木箱子动了动,唐怀芝才发现声音的来源,小心翼翼地爬过去,摸摸箱子,真感觉里头有东西动。
宝庆拍拍箱子,箱子便又动弹了一下,“少爷,这是什么啊?好可怕。”
唐怀芝也怕,但是宝庆害怕了,他就突然有了种要保护人家的使命,说自己不怕,眯着眼睛掀开了盖子。
刚打开条缝儿,唐怀芝便惊呼起来,“妈呀!小狗!”
啪嗒打开盖子,迫不及待地伸手进去,又怕吓着它,只用手指戳了戳脑袋顶儿,给小狗的毛上戳了个小洞,“这咋有条小狗呢?”
宝庆嘿嘿一乐,“是啊,咋有条小狗呢?”
“你学我说话!”唐怀芝看着宝庆,突然明白过来,“你早知道这里有小狗了,是不是?”
“在这儿跟我演呢?”
宝庆还是嘿嘿笑,“将军晌午拿来的,不让我们说,这不是让你自己找吗?”
“青蓝哥啊?”唐怀芝眼睛都亮了,“他回来啦?”
宝庆点头,“回来一会儿,这又走了。”
唐怀芝高兴得不知道怎么好了,很小心地托着小狗屁股,把它在箱子里抱出来。
小狗全身热乎乎的,毛是淡淡的赭色,一双大眼珠又黑又亮,看着才两三个月大,抱怀里小小一坨。
“好软和。”唐怀芝盘腿坐在地毯上,小狗就窝在他腿间,小尾巴摇得很起劲儿。
唐怀芝抱起它,跟它蹭了蹭脸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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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告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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