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青蓝在前面牵着他,也不理人,唐怀芝不敢说话,手腕丝丝地疼,抿着嘴在后面跟。
营帐后面有一块空地,罗青蓝让唐怀芝坐在石凳上,自己蹲下给他看手腕的伤。
“疼。”
唐怀芝最怕疼,已经忍了一路了,这会儿被罗青蓝带茧子的手一摸,嘴巴一撇,掉下颗热乎乎的泪珠来。
罗青蓝抬头看着他,“哭什么?就破了皮儿。”
唐怀芝眼圈红红的,抿抿嘴,哑着嗓子小声道:“不哭了,你别凶我啦。”
罗青蓝:......
罗青蓝:“怕凶就别成日闯祸。”
唐怀芝低着头“哦”了一声,说自己知道错啦,说青蓝哥别生气啦。
罗青蓝刮刮他手心,转身进了营帐。
出来时,手上拿着药酒。
然后继续在面前蹲下,用棉花球蘸点药酒,轻轻在破皮的地方点了点。
罗青蓝:“就破皮儿了,不用包,明儿就能好。”
唐怀芝:“知道啦。”
罗青蓝又想起什么来,低下头在唐怀芝手腕上吹了吹。
细微的风让涂了药酒的伤口凉丝丝的,被药酒蛰的感觉也没有了。
那边,庄满不知道被他哥带那里教育了一顿,这会儿整个人已经洗得白白净净了。
他鬓角的头发还有点湿,跑过来站唐怀芝面前,气儿还没喘匀,歪着脑袋一脸惊喜。
唐怀芝也歪歪脑袋看他。
庄满问:“你真是唐将军的孩子?”
唐怀芝点点头:“啊,唐将军是我娘。”
庄满神经了似的,原地蹦了一下,又问:“真的?”
唐怀芝:“真的啊。”
庄蔚走过来,照着他弟后脑勺来了一下,“这还能有假的?一天天咋咋唬唬的,你就能不能文雅些,净给我丢人。”
庄满捂着被他哥打疼的后脑勺,对唐怀芝笑笑,邪气地叫唤了一声,“我我我可喜欢唐将军啦!”
唐怀芝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小声说了句“谢谢”,问他,“你咋知道我娘?”
庄满又咋呼起来,“唐将军唐国公唐大元帅,大盛朝谁不知道啊!”
大盛朝才建立不到十年,如今上头坐的是第二代君。
唐将军当初是跟着今上一起四处征战的,算是开国勋贵,传闻百战百胜,在大盛百姓心中是神一般的存在。
大盛刚开国,边患未定,唐将军最近几年都在边境,唐怀芝也连着好几年没见着娘亲。
兴许是这个原因,唐怀芝三岁便封了世子,以后承袭英国公的爵位。
唐将军有大元帅的帅印,按理说大盛兵马都听唐将军的。
而军营只认帅印,必要之时可以不认圣上,所以在大盛将士这里,唐将军的名号是最管用的。
唐怀芝听着庄满讲着唐将军怎样怎样,仔细一琢磨,发现自己可了不得了。
这以后在军营还不得横着走?
还没美够呢,便被罗青蓝捞着腰抱起来,到旁边打水洗脸去了。
刚想横着走,小螃蟹就被拎起来了。
呜。
清水洗干净,又是个白嫩小孩儿了。
金礼那边练到时辰了,让将士们原地休息。
他带了几个罗青蓝身边的亲卫过来,这些人以前都是跟着唐将军的,想见见小世子。
唐怀芝一个不留神,又被不知道谁捞着腰抱了起来,抓到旁边说话去了。
唐怀芝被一圈人围着,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脸蛋儿都被捏疼了。
长得太招人疼的烦恼啊!
庄满也跟着过去,人群里数他嚷嚷的声儿最大。
庄蔚远远瞧着,叹了口气,“真闹腾,这俩活祖宗啊。”
他手里提溜着几只乳鸽,往地上一扔,“收拾收拾,给他俩烤着吃。”
罗青蓝看了一眼,进营帐翻出一堆铁架子,道,“我生火。”
庄蔚只得端了热水,坐旁边给乳鸽拔毛去了。
在军营里烤东西不比在府里,糙了不少,主要讲究个能吃就行。
一只乳鸽忘了翻面,表面烤得焦黑。
罗青蓝掂量着熟了,把这糊鸽子弄下来,跟庄蔚一人一半。
庄蔚嫌弃地拿着焦黑的乳鸽,指尖都染黑了,“这还能吃吗?”
罗青蓝把炭黑的皮草草拨开,撕下一条烤糊的肉,眼睛不眨地塞嘴里,“能吃,别净事儿。”
也是,行军打仗的时候,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
庄蔚见他吃了,自己也不挑了。
又烤了只表皮金黄还在流油的,罗青蓝跟金礼招招手,金礼便一手拎一个,把俩小孩儿抱来了。
酥脆多汁的烤乳鸽一人分一半,口水都要下来了。
唐怀芝抱着啃了一口,把烤乳鸽往罗青蓝面前一伸。
罗青蓝接过来,用匕首剃掉鸽子肉,再撕成能入口的长条,用油纸包着给他。
庄满一见这个,也要他哥给弄。
庄蔚接过来那一半烤乳鸽,摘一条大腿肉塞自己嘴里了,“嗯,真香。”
还把自己没吃完的那半只糊的送过去,“你尝尝这个,更香。”
庄满见他哥吃得满嘴黑,一脸嫌弃。
庄蔚“嘿”了一声,凑过去,下巴往庄满脸上一蹭,瞬间便是一道黑印儿。
庄蔚:“一会儿再洗个脸去,瞧这满嘴黑。”
庄满:......
庄满:“你看看人家!怎么没个哥样儿呢!”
唐怀芝在一边咯咯笑,觉得他青蓝哥简直太好了。
午后,两个哥都要继续训练。
唐怀芝跟庄满被安排在营帐里,在各自哥哥的床上美美地睡了个午觉。
午睡醒来,睁眼看见陌生的营帐顶蓬,小孩儿又坐床上懵了一会儿。
罗青蓝说了,不准他俩往校场上跑,逮着了要军令处置的。
把俩小孩吓够呛,只敢老老实实地在营帐后面没人的地方玩。
这里都是各自兵器,他俩看着稀罕,却一样都拿不动。
金礼不知道在哪儿冒出来,往他俩这里扔了两个东西。
捡起来一瞧,是两个刚做好的弹弓,木柄磨得很光滑,皮垫也绑好了。
庄满拽着皮绳弹了几下,捡起颗石子来,拉开弹弓,“神射手登场!”
石子径直掉在了脚面上。
神射手退场......
庄满很没面子地踢开石子:“不好玩儿。”
唐怀芝也没笑话他,还把自己的弹弓收了起来,主动陪他玩琉璃珠。
眼看着傍晚了,那边校场上还没有停下来的架势。
庄满往地上一坐,“不玩了,饿。”
唐怀芝肚子紧跟着也“咕噜”一声,“我也饿啦,咱们回家吧。”
庄满可不想这么早回家。
他今儿是逃课出来的,庄蔚光顾着唐怀芝了,还没反应过来这一茬。
若现在回家了,等庄蔚也回去,饭桌上肯定能想起来这个,到时候又得挨批评。
他眼珠一转,“咱们去酒楼,你刚回来,是不是还没去过呢?”
在酒楼呆磨蹭一会儿,晚上回家庄蔚都睡了,便没工夫收拾他了。
唐怀芝听他这么一说,也想去了。
他还没自己去过酒楼呢。
可是又不敢擅自做主,“我得问问青蓝哥。”
庄满努努嘴,“你就知道青蓝哥,怕他干啥啊。”
唐怀芝心说我不是怕。
这会儿原地休整,俩哥在演兵台上坐着呢。
庄蔚看见俩小孩缩头缩脑地过来,就知道又要折腾了,指给罗青蓝看,“俩惹事精又来了。”
罗青蓝瞥他一眼,“怀芝胆小,别让你那小七带坏了。”
庄蔚“切”了一声,嚷嚷道:“我小七怎么啦!”
俩小孩上来,说要去酒楼吃饭,庄蔚没当个事儿,摆摆手:“滚吧,记青蓝的账啊。”
唐怀芝看看罗青蓝,问他:“我能去吗?”
罗青蓝:“你觉得呢?外头东西你能吃?”
唐怀芝咬着下嘴唇,小声反抗道:“也有能吃的......”
庄蔚看不下去了,“对我怀芝温柔点儿,瞧你说话那吓人劲儿的。”
庄满也说:“杏花楼东西干净着呢,有什么不能吃的?”
罗青蓝看着唐怀芝不说话。
唐怀芝抿抿唇,小声道:“宝庆跟着,每道菜都让他查查,行不?”
罗青蓝看着他那可怜劲儿,点了点头。
庄蔚拍拍俩小孩,“去吧,你青蓝哥答应了。”
唐怀芝又过来,拉拉罗青蓝的手,“我不乱吃东西。”
罗青蓝“嗯”了一声。
等俩小孩跑远了,庄蔚才回过神来,拍着椅子站起来,嚷嚷道:“杏花楼?杏花楼那么老远去什么杏花楼?就家附近那丰乐楼不行吗?”
罗青蓝看他一眼,悠悠地道:“温柔点儿,吓人劲儿的。”
庄蔚:......
平时不言不语一个人,猛不丁一句话能把人噎死。
庄蔚虚着对罗青蓝挥了挥拳头,转身把自己砸椅子里,歪坐着不说话了。
罗青蓝叫来金礼,让他跟着唐怀芝过去,吃东西的时候留心着点。
杏花楼在城东,差不多算最东边了,在京城这寸土寸金的地界占了好大一片,像是单开出来的一个小城。
前头是酒楼,后头连着瓦舍,坐着马车过去,天刚傍黑。
下车的工夫,正巧赶上杏花楼亮灯,烛火灯笼一齐点上,每盏都像蒙了一层金,三层高的楼像是突然落下的仙境。
唐怀芝忍不住“哇”了一声,眼仁儿里都映着亮光。
庄满好不容易做一回东,领着唐怀芝走进去,穿过前厅的歌舞,找了个熟悉的雅间。
金礼让马车在对面停着,然后和宝庆也跟着他们进去了。
酒楼伙计有不少都认识庄满,路上好几个都跟他打招呼,说“小七来了”,还有人打趣他,说“庄少爷今儿是要请客啊”。
庄满跟个大爷似的,一一应着,说罗将军请客。
进去雅间,伙计紧跟着便给上了三碟小菜,并几盏切好的香橙,还根据人数上了茶水。
金礼跟伙计说他有胃疾,好些东西都吃不得,俩小孩点什么菜,都让给说说菜里的食材。
宝庆便在一边竖起耳朵听着,听见都能吃的,便轻轻点个头,金礼便跟着说一句“这个能吃”。
要听见有什么不能吃的,也不会立刻打断,要等伙计把整道菜都说完,才跟金礼摇摇头。
金礼便捂着肚子,说“这菜郎中交代不能吃,便不要了”。
这样就算被有心人听去了,也不知道是里头哪种食材不能吃。
这小子瘦巴巴的,却机灵得很。
罗青蓝给唐怀芝挑的几个小仆都机灵,大将军练兵练多了,最会识人。
唐怀芝看着俩人一唱一和的,点个菜都废了不少时辰,还挺不好意思的。
在宝庆又摇头之后,他看着庄满脸上遗憾的表情,抓了抓金礼的手腕,“这个点上吧,我...你不吃就行了。”
金礼说“行”,之后的也都要了,只记住那几道不让他吃就行了。
庄满晃晃唐怀芝的胳膊,笑嘻嘻地道:“你可真好。”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乳鸽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