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国公府

关于宋父的生日,宋知韵未曾对霍铮讲过,听见他主动提及此事,她倍感意外。

他能在关键时候顾及自己,当然是好的,但国公府那边也不能大意,人家好意相请,自己却凭心意不路面,未免太过目中无人,至于父亲那,到底是一家人,晚些时候过去也不要紧。

想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第二日便与霍铮同乘马车前往英国公府。

及瞩目的烫金匾额入目,刚好是先前约定的时辰。

霍铮总是将一切安排得恰到好处,让人无可挑剔。

孙瓒按英国公的意思,特特在府邸外笑脸相迎:“别人来府,恨不得提前几个时辰过来,霍将军却把时间掐得一分不差,当真出类拔萃。”

他的神态、口吻俱是慵懒的,叫人难以捉摸究竟是在责怪,还是在单纯地开玩笑。

霍铮拱手回笑:“世子谬赞,霍某一向守时。”

宋知韵欲笑不笑,还是霍铮活得潇洒,根本不管别人如何,自己开心就完了。

被各路仆从簇拥着进了正堂,终得目睹活在传说中的英国公之真容——两鬓花白而目光炯炯,身材瘦削而身形笔挺,犹可窥见当年南征北伐时的英姿。

“好小子,走近些让我好生瞧瞧。”英国公双手背后,居正中,遥向霍铮招手,沧桑的话音中饱含飒爽之气。

此情此景,显然已经没宋知韵什么事了,她便安然止步,和同时顿足的孙瓒面面相觑。

抱臂打眼望着霍铮凛然十足的背影,孙瓒低声啧啧道:“也就霍将军有令老爷子另眼相待的本领了。”

说着一停,转眼指向宋知韵:“宋小娘子,左右呆在这无事,不妨我带你去后院见见家母?”

观她满脸惶恐,他赶紧为自己辩白:“小娘子可别曲解我的意思。家中只我这么一个败家子,家母相当嫌弃我,日日把‘要是再有个女儿就好了’的话挂在嘴边。听闻你要来,早就乐开了花,支使我们一大家子出主意,准备点什么见面礼方能讨你欢心。”

宋知韵诚惶诚恐,忙忙道:“我们上门来叨扰,竟劳动贵府忙里忙外,实在过意不去……”

“小娘子,你快快跟我到家母跟前,就算帮我一个大忙了。”孙瓒转过身子,一只脚迈出去。

初来乍到,她心里没底,便亦步亦趋,随孙瓒悄无声息退开。

孙瓒的母亲姓王,阖府全称一声“王夫人”,宋知韵也就改了口,到了地方一口一个“王夫人”。

“得了,母亲,人我给您带来了,我就不碍你们的眼了。”孙瓒好似一阵风,晃眼杳然。

王夫人拉着宋知韵去凳子上坐好,即命人奉上提前备下的礼物,有金玉,有绫罗,有珍玩,地上足足站了十几个端盘的下人。

宋知韵噎了一嗓子,挂着标志性的假笑说:“太贵重了,晚辈不能收,烦请您……”

“不光是给你的,”王夫人富态的容颜像春日的牡丹一般,慢慢绽放,“你父亲的大日子,我们是抽不开身了,派人送吧,显得缺少诚意,不如直接交给你合适。你若执意推拒,可是怪罪我们没眼色,专挑你家的要紧日子来占用你们的时间了?”

宋知韵堂皇道:“您错怪晚辈了,晚辈决没有那般不识好歹。”

王夫人循循善诱:“既没有,那就安心收下又有何妨。”

仍欲回绝,又闻王夫人道:“你这孩子,再扭扭捏捏的,我可动气了。”

进行到这份上,只得勉为其难纳了这人情。

“这就对了。”王夫人敛起佯装出来的怒容,眉开眼笑道,“万幸你没托生在我这儿,不然叫我那个口无遮拦、不务正业的祸根带坏了。”

宋知韵样貌可人,举手投足彬彬有礼,王夫人怎么看怎么喜欢。

王夫人的过分热情,她很不适应,唯秉持着少说少错的原则,温婉一笑作为回应。

王度人喋喋不休,宋知韵耐心作陪,不觉夜幕降临。

“太太,国公爷正朝前厅去呢,咱们是不是也该走了?”王夫人的房里的大丫鬟芍药适时提醒。

宋知韵率先自座位上弹起来,向外面探了几眼。

“瞧瞧我,一开话匣子就管不住了,险些耽搁了正事。”王夫人起来,携宋知韵出门,一面又给她吃定心丸,“国公爷脾气古怪,府里的男女没一个合他心意的,待会在席上,你只管吃酒吃菜,其余的随便他们,也不用大惊小怪。”

她当时半知半解答应着,直等入座以后,孙瓒及其父被英国公劈头盖脸训斥那刻,才恍悟王夫人的良苦用心。

“上梁不正下梁歪!我几十年打下来的家业,迟早败在你们父子俩手里!”英国公绷着脸面,字字铿锵。

孙瓒嬉皮笑脸的:“老爷子,您要教训,也不是不让,客人在场,家丑不外扬,好歹给我和我爹一个脸面吧。”

孙父顺势把话题引向霍铮:“父亲训得是,谁人不想像霍将军似的为国争光啊,这不我们爷儿俩都不是那块材料嘛。您就消消气,提防气坏了身子。”

霍铮闭了闭眼,微微颤动的眼皮昭示着无可奈何的心绪。

“晚辈一介武夫,仅有一身蛮力可报效国家,不敢妄自同孙大人、孙世子相提并论。”

英国公先是和颜悦色地宽慰霍铮:“你小子不用谦虚,他们俩有几分能耐,我最清楚不过。”

后冲孙氏父子冷笑:“不是念在小霍将军的情面,断没有轻易饶过你们的道理。”

王夫人油然续上话:“今儿是霍将军的主场,咱们都应该敬霍将军一杯。”

英国公的怒火暂时平息,举杯率众朝向霍铮。

宋知韵手边的琼浆不觉被换成了温水,她心如明镜,八成是霍铮的手笔。

英国公日暮之年,精神头远不及在座,饮了小半碗粥,哈欠便打了三四个,众人心照不宣,轮番劝说他回去歇息。

“小霍,啥前儿得空了,来府里走动走动,我这个老头子也愿意领教领教你的拳脚。”英国公两只眼睛尽是霍铮,再无其他。

霍铮起身,含笑抱拳:“那晚辈便献丑了。”

送走英国公,屋子里的气氛活跃了不少,尤其孙瓒,身子向后一倒,背靠椅背,双手撑在脑后,桌子底下的一只腿翘起来,斜着眼嘲弄霍铮:“一早知道把你这尊大佛请来我得挨骂的话,拿刀搁我脖子上我也不干。”

王夫人紧邻孙瓒而坐,抬手用力将他的坐姿掰正,下逐客令:“行了行了,少丢人现眼了。这儿用不着你了,去吧。”

孙瓒一个窜起身,在孙父面前比个“请”的手势:“爹,您也别留着扫兴了,麻溜点闪人,省得惹我娘气不顺。”

总归当着外人,孙父颇觉面子上不好看,忍耐了片刻,反客为主,拎着孙瓒的后领,一边往外头带,一边教育:“平素就是太惯着你,没大没小的,我今儿……”

下文如何,已经随着风声的划过,而不可探究了。

主人三三两两散了,做客的自然没有继续干坐下去的道理。

宋知韵、霍铮双双离座,异口同声告辞。

好不容易迎来一个知心人,王夫人十分不舍,怎奈人家小两口心意相通,遂最后热络几句,嘱咐下人送客。

国公府一眼望不到尽头,夜色的来临,加剧了心底的空虚感,宋知韵情不自禁缩进了与霍铮之间的距离。

“英国公留你好几个时辰,都说了些什么?”彼此的空间感在一步步缩小,心脏的震颤感在一点点放大,她用没话找话的方式来试图使自己忽略那些异样。

并肩前行的身影突然停驻,继而满目黯淡中闯入一个摊开的大手。

“……伸手出来作甚?”宋知韵问。

银白的月光一寸寸皴染出霍铮立体的轮廓,他说:“牵着我走,就不用怕了。”

他的手,长长久久地为她所停留,不曾见毫厘摇摆。

悬浮于脑海中的那杆天平,悠然向“接受”的那端垂下——无法阻挠,一去不复返。

宋知韵看着自己的手掌,由晦暗向上,直至完全暴露在清晖之下,再陷入那片深入骨髓的暖洋中。

“才不是害怕,只是看你吃了不少酒,怕你一不留神摔了,平白给我丢脸,所以允许你扶着我的手臂,慢慢地走。”她将脸扭转一旁,被迫感受震耳的心跳。

默了默,霍铮笑道:“好。夫人受累,容我沾夫人的光,慢慢地走。”

走在二人身后的芍药,忽然觉得自己太过多余,住了脚步。

云舒后一步赶来,见状询问:“芍药姑娘,你怎么不走了?”

孟康抱着霍铮的配件凑上来,体谅芍药:“横竖前边就到了,芍药姑娘,不用送了,回去吧。”

云舒与孟康的过节,一直未能消解,因云舒哼了一声,扔下一句“假惺惺”,扬长而去。

自白鹭书院回来,孟康挖空心思向她赔罪,抵不住她心如磐石,就是不肯原谅,眼见人赌气越走越远,顾不上劝芍药,忙上赶着说好话。

正准备出门的孙瓒看见芍药提着灯笼发呆,好笑出声:“再看魂儿都丢了。”

芍药惊觉,仓促行礼,又打量他换了一身衣服,似有出去的意思,则问:“这个点了,世子爷打算去哪?”

孙瓒倒也不藏着掖着:“去一趟驿站,南边来信了。”

芍药还想问问清楚,人早捉不住影了。

她捏着下巴,自言自语:“南边?是端和郡主吗?不应该啊,郡主和世子爷早就老死不相往来了,哪里会心平气和写信来呢。”

思虑半晌无果,索性不管它,张嘴打了个呵欠,自转身去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经年烈酒

穿越两界的杂货铺

婚后动人

如何阻止男主发疯[歌剧魅影]

别那么野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大将军对我早有图谋
连载中南山六十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