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腊月将尽，要过年了。
一大早的，雪还未停，将军府的檐角已经挂上了红灯笼，江远潼踩着梯子调整对联，呵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成了一团白雾，他仔细抚平红纸上的褶皱，回头就看见周知昭打着哈欠晃悠了过来，怀里还抱着昨夜没看完的话本子。
“江公子，这些粗活交给下人便是，你忙活什么。”周知昭揉揉眼睛嘟哝道，话音未落，手里便被塞了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浆糊。
“闲着也是闲着嘛。”江远潼弯了弯眼睛，青色的衣衫在雪中划出轻盈弧度，“走，前院的对联还没贴呢，正好你来搭把手。”
不只是将军府，医馆也贴了对联，是江远潼与石老先生一起写的，红艳艳的联子贴上门楣时，街巷早已飘起饭菜的香气，江远潼捶了捶发酸的腰，心想这正月前几天总算能偷得浮生半日闲了。
未曾想正月初三还未过，医馆的门槛就快要被人踏破了。
“大夫！快来看看我家孩子！”
江远潼叹了口气，回头看着身旁五六个正捂着肚子直哼哼的孩童，见怪不怪地问：“肠胃不舒服吧，都给孩子吃什么了？”
那抱着孩子的妇人焦急道：“也没吃什么，不过是些家常小菜，怎么就忽然……”
江远潼取出脉枕，一边摁着孩子乱蹬的小腿一边问：“都有哪些菜？”
“他吃的不多，就吃了点炉猪、炉鸭、酱鸡、腊肉……”
妇人掰着手指头数道：“还有松花、小肚儿、酱肉、香肠……烩鸭腰儿、烩鸭条儿、烀烂甲鱼、抓炒鲤鱼、抓炒对虾、软炸里脊、麻辣油卷儿、熘鲜蘑、熘鱼脯、熘鱼肚儿、熘鱼片儿、醋熘肉片儿、熘三鲜儿、熘鸽子蛋、熘白蘑、熘什件儿、炒银丝儿、熘刀鱼、清蒸火腿、炒白虾、炝青蛤、炒面鱼、炝竹笋、芙蓉燕菜……”
“停停停停停，不用说了。”江远潼头疼地打断她的话，一时只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这是家常菜？我看满汉全席都没您家吃得丰盛。”
闻言，妇人板起了脸：“大夫，一看你就还未成家，这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当然要多吃多睡了，而且大过年的，不就是应该吃得丰盛一点吗，我对我孩子好难不成还有错了？”
江远潼叹了口气，颇为无奈道：“那也别给孩子吃这么杂好不好，尤其还是这么油腻的菜，大人都要节制，更何况还是个孩子呢，你们就更不能纵容他了……这样，我给你开点我们医馆专门研发的健脾益气汤喝。”
闻言，那妇人急声道：“这药汤不管用啊，我家大宝以前就喝过。”
“不管用？”江远潼微微拧眉，“你之前来过我们医馆？”
妇人便道：“没有啊，是对面济世堂开的药。”
江远潼嘴角一抽：“……那家医馆盗用的我家药方，当然不管用了，听我的就好。”
送走医馆里的最后一个孩子时，正好有个阿婆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了进来，红灯笼随风轻晃，衬得她整个人像一片秋日的落叶。
“小大夫……”
她伸出枯瘦的胳膊放在脉枕上，嗓音沙哑地问：“我想知道，我这身子还能陪儿孙再过几个年头？”
江远潼愣了一下，感受着指尖下微弱如游丝的脉搏，心中恍然明白，他现在治的不应该是病，而是心事。
那阿婆又开口了，眉眼漾起浅浅的笑意：“小大夫，您不用瞒我，我知道自己活不了多长时间了，这次还能陪家里人过个年，已经很知足了，就想知道自己还能再陪他们多长时间。”
江远潼收了脉枕，拿过一旁的病案边写边道：“胡说什么呢阿婆，您身体健康着呢，是不是最近太累了？还是旁人说了什么？这身体不舒服就容易胡思乱想，您要相信您自己啊，相信自己的身体，谁都不要信。”
阿婆开玩笑似的说：“大夫，你也不能信吗？”
江远潼却神色认真道：“自然不能，谁都可以骗您，我也可以骗您，但您的身体绝对不会骗您。”
阿婆想了一会儿，眼角的皱纹忽然舒展开来，露出一抹释怀的笑：“我知道了，小大夫，多谢你了。”
…………
正月头几天，街上举办游神活动，队伍经过医馆时，江远潼抽空也出去看了会儿，回来后怀里抱着一大把落花，乐言看清他手里的东西，神色一僵，问：“这是什么。”
江远潼“哦”了一声，将那些花丢在桌子上，说：“不知道啊，我看很多人捡我就跟着捡了。”
乐言嘴角一抽：“……你真是看到啥都敢捡。”
注意到他们的对话，舒归念走过来看了一眼，随即无奈扶额：“这是花公花婆撒的花，一朵一子，红色代表女婴，白色代表男婴，金色才是求财。”
江远潼：“……”
他现在丢掉还来得及吗？
正聊着，秦渊也来医馆了，带进一阵寒风，恰巧看到桌子上的花，于是笑了：“呦，三年抱俩还不够，江大夫这是要直接抱二十个啊。”
江远潼顿时僵成了木偶，默默离开去倒茶水，这些人有事没事就爱来他这医馆，都快成招待客人的地方了。
知道舒归念前几日受了凉，江远潼还贴心地给他备了点姜茶，医馆里烧足了炭火，舒归念嫌热，早在进来之时就把外袍脱了，可秦渊刚来不知情，见他身上穿得单薄，脸色顿时有些不太好看，伸手去握舒归念的手时，又握了一手的凉。
“怎么穿这么少。”秦渊皱起眉头，语气也压低了几分，“前几日才着了凉，今日又逞强？”
舒归念懒得理他，把手抽了回去，又看秦渊准备脱衣服要给他披上，及时制止道：“我不要。”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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