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景崇益二年。
“啪嗒——”
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紧接着,金碧辉煌的宫殿内传来惊恐的叫声。
-
“欺人太甚!敢偷到我太清头上来!”太清宫的大殿内,一群弟子站在下首听令,而几名坐在太师椅上的太清长老围坐议事,气得面红耳赤。
“那东海‘玉生烟’世间罕有,又是生肌丸配方中最为重要、不可或缺的东西。如今被人盗了,难怪宁长老痛心疾首,大病一场。”
“谁偷的,能不能查到?”弟子们窃窃私语。
“还用问吗。”一名长老绷紧面容,“太清宫内谁有胆子动长老的东西?近来江湖上有个盗贼胆大包天,专偷稀世珍宝,被好几个门派及世家大户发了悬赏要他项上人头,没想到居然敢把手伸到我太清来!”
“确定吗?我太清高手如林,戒备严密,怎么会是个江湖小贼能混进来的。”另一名长老沉下脸。
“去查。”长老令一下,弟子们皆俯身领命。
“区区一个小贼,查出他的所在,揪出他的人!到时便知有没有抓错。”
-
“叔叔,我妈妈吃了这个药,身体就能变好吗?”一个黄毛小儿流着鼻涕,拽着身前人的衣角,亦步亦趋地跟着,奶声奶气的童声还在问。
“当然了。”身前之人长着一张粗糙野蛮的黑脸,是每个过路人都不愿意多看两眼的那种丑陋粗鄙,但他的声音非常清澈温柔,像春天潺潺的溪水,从喉间汩汩流淌出来。
小孩听闻他的话,便乖乖跟着,把人带去了一个破败的院子。
一开门,一名操劳而疲惫的妇女的脸庞出现在院落中,环顾四周,可谓是家徒四壁,不仅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还到处是屋瓦破损塌陷的痕迹。
妇女见自家儿子带回来一个相貌丑陋的男人,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把儿子抢回来护在身后,连退几步,害怕地说:“你……你要做什么?”
“我听说你患了破伤风,特来送一副配好的药,能治好你的身体。”男人从怀中掏出油纸包裹的一小袋敷贴药材,向妇女递出。
妇女却摇摇头,绝望道:“我没有钱买。”
“不要钱。”男人笑起来,“我是在做好事,给我个机会。”
尽管妇女觉得眼前的人十分可疑,但她实在太希望能把伤治好,于是便点头同意了。
妇女将儿子赶回屋中,才掀起腿上包裹着的布块,露出其下溃烂的皮肉与纵深见骨的伤痕。
男人夸她:“真能忍痛。”便蹲下身子,拿出准备好的用以包扎上药的布巾。
他以火烫过匕首,锋利的刀尖在灵巧的手指间翻飞,替妇女削下腐肉,再将药贴置于干净的布巾上,一层层缠上去。一边熟练地做着,他一边问道:“这是怎么弄的?”
“被我男人用钉锤打的。”妇女虽然身体虚弱,眼前一阵阵发昏,却仍然咬牙坚持着,挨过阵阵剧痛。
男人脸上的表情并没有波动,似乎只是随口一问:“那他现在人在哪里?”
“不知道……可能死了,也可能在逍遥快活吧……”
“你要不要委托我?”男人突然抬起头来,问道,“我可以帮你查你男人的下落,不管他是死是活。”
“不要钱。”男人又补充道。
“好。”妇女颤抖着手,擦去剧烈疼痛逼出的冷汗,“要是他还活着,你就帮我杀了他。”
将伤口处理好之后,男人就说自己要离开了。临走时,他特意进屋找了小孩一趟,告诉小孩,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叔叔,我妈妈真能好起来吗?”小孩眼中蓄满了害怕的泪水。
“当然,她要是没好,你就来找我。”男人把一颗小纸团塞进小孩的衣襟里,那上面写了他的住处。
走出这家荒芜的院子之后,男人摘掉紧绷着密不透风的皮面具,赫然露出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庞。他回头再看了一眼这贫破之地,露出一个带着邪气的笑容。
又接到委托任务了呢。
对于以“流火”这个代号行走江湖的他来说,没有什么事是一定不能做的。正因为他肆无忌惮、胆大包天,又从不要一分一毫的报酬,不被权贵招徕,他才能以一个堪称恐怖的速度名扬江湖,让自己的代号在许多令富人惊恐的坊间传说中出没。
流火年轻、邪性、无畏,他确信自己与其他宵小之徒不一样。他把江湖当成自己的试炼场、后花园,并自信地认为自己一定能笑到最后、全身而退。
只要当时不被抓到就好,事后再易容逃上一阵,这有何难?
流火没有想到的是,他行事太过高调嚣张,到底是逃不过大势力的追捕。
镜麓山下。
拖着残躯从密林中一路艰难走来的流火终是忍受不了那种弥漫全身的痛苦,他停了下来,背靠树干滑落在地,感觉神智飘忽不清,如烈火般灼烧的疼痛席卷全身,使他耳朵都嗡嗡作响,汗水与鲜血濡湿了衣裳。
该死的,那帮太清的狗对他用了毒,他在逃跑时不慎吸入了一些,便发作的厉害。
逃到哪里了……在这会被追上吧……
流火的手指抠挖湿润的土壤,他极力想要撑起身子,继续奔跑不停,可不争气的脑袋却逐渐发昏,无法根据他心中的想法对身躯做出指令。
黑色的雾渐渐弥漫了视野,不甘心……
在一阵剧痛所带来的轰鸣幻听之中,流火靠在树上,丧失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一切都变了。
流火从温软的床榻之中醒来,天光黯淡从窗子的缝隙中透进来,空气中淡淡的微尘漂浮。
流火愣了一秒,发觉自己身上那种摧人心智的剧痛已经不翼而飞,不仅是如此,还被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外伤也被包扎好了。
难道是谁救了他吗?
流火环顾四周,这屋中摆设清简风雅,入目皆是书籍茶具、纸墨笔砚,顿时令他心生好感。
既然已经不痛了,还是早点离开,莫要给人添麻烦。流火掀开被衾,翻身下床,却不小心撞到了床边摆着的一碗茶水。
他扶住额头,还是有点晕,身体变得笨拙了许多。
这时,门外有脚步声传来,流火身体一僵,下意识想要逃跑,却没来得及,正好撞见了推门进来的姑娘。
“诶?”阮竹没想到这个伤重昏迷的人已经能下地了,她差点撞到他,便抬头瞧他有没有事,“你还好吗?”
流火没想到这样的屋子属于一个姑娘,他倒退几步,下意识地去摸脸上的皮面具。
已经没有了,是他自己的脸。
糟糕,居然把相貌暴露在别人面前……流火懊恼地皱眉。
“你在找面具吗?”阮竹好奇地问,“我用布包起来放在花盆里了,因为有点……恶心……”
“……哦。”流火挠挠头,“是有点恶心。”
阮竹便笑了,她让流火赶紧坐下,她去端些吃的过来。
饿是很饿了,流火没有矫情地拒绝,他吃得很欢。
一边吃,他还一边问:“这是哪里?”
“镜麓庄,我去巡山时看见你倒在林子里,就把你背回来了。”阮竹撑着脸看他,“你招惹了什么样的仇家,给你下那样厉害的毒?”
听见自己是被人家姑娘背回来的,向来狂放不羁厚脸皮的流火难得地脸红了,他用饭碗挡住自己的脸,闷声说:“太清。”
“这样。”阮竹点点头,倒也没有追问他与太清具体有什么恩怨。
就这样,流火就暂时在阮竹的院落中住下养伤了。他本来是想马上走的,但阮竹担心他毒势又复发,强留他在此。
好吧,也不算强留,有一半原因是流火自己也不太舍得走。
漂泊久了,难得有一处温暖的屋舍和温柔的人,愿意承载顽劣又孤僻的自己,就算强留下来显得有些无耻也罢了。
流火独自闯荡江湖,多少有些孤陋寡闻,他在镜麓庄住了一段时间,才发现这里的资源如此丰富,财力如此雄厚。
据说他中的毒是一种奇毒,非寻常医生可解,但镜麓庄奇花异草数不胜数,阮竹拿着管药师要来的药方,便能自己熬药给他压制毒性。
为了报答,流火简直成了阮竹的御用小厮,阮竹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绝无二话。
与以前叛逆不经的那个他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镜麓庄其他弟子不太乐见这个来路不明的人成天缠着他们的师姐。但流火身手好,嘴巴又厉害,庄内难有能打得过他、骂得过他的人。
流火唯一对付不了的人就是闫鹘,这个人的武功之高强,简直不像凡人,而且性格还冷冰冰、阴恻恻的,正好是流火不擅长相处的类型。
但闫鹘作为下一任庄主的第一候选人,成天忙得很,有各种大事要做,哪有空去管他,于是流火在镜麓庄内的生活异常舒服安逸。
每每有弟子向阮竹抱怨、说流火的坏话,阮竹都笑着安抚,解释道流火中的毒彻底解了之后就会离开。
流火在阮竹身后得意洋洋,狗尾巴翘得高极了,实在是非常欠揍。
然而,令阮竹和流火没有想到的是,还不等流火解除毒性告别离开的那天到来,太清的人就找上了门。
他们对镜麓庄倒还客气,只要求镜麓交出流火。
有弟子嘴快,说是的确有这么个人待在庄中,于是太清便不依不饶,非要流火出来。
听闻此消息的阮竹一惊,连忙把在后山摘草药的流火叫回来,问他到底与太清有什么纠葛。
“没什么,”流火满不在乎,“就是偷了他们的一味药材‘东海玉生烟’。”
阮竹无奈。这所谓的东海玉生烟其实就是老蚌结出来的珍珠,被泥浆包裹成壳,百年后重新被人取出,那在海水中化开的淤泥如烟气一般缭绕,重见天日的珍珠像玉石一般剔透。
确实是世间罕见的宝贝,但对于见多识广的镜麓庄中人来说……不值得如此大动干戈。
新封面有没有很好看呀~我每天欣赏一万次(x
有没有人来夸夸(摇尾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雨打芭蕉(11)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