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是为了汴国！”圣上咬牙切齿：“朕是为了汴国！”
看圣上眼神躲闪的样子，又看了看身后那群人跪地的模样，裴寒忱心情激荡，这里面有他的家人，有他的老师，有他的朋友……可这一切，都拗不过皇权高位，裴寒忱在这一刻突然想到，如果，他现在就把那三个人杀了……
就在这时，宋太师咳嗽一声，打断了父子俩之间的对峙。
“六殿下还是太年轻气盛了，圣上所言自有他的考量。”
有人给了台阶，圣上表情这才有所缓和。
“老臣斗胆替凛王爷求个情，还请圣上看在宸妃娘娘与老臣的份上，原谅王爷的口无择言，王爷与先太子手足情深，一时间不能接受……也可谅解。”
“太师请起。”圣上压下火气，给宋太师赐了座。
“凛王爷是老臣的学生，如今他行此径亦是老臣教导有误，老臣惭愧，无颜面对圣上，故而已决定远游，还请圣上批准。”
“老师！”
“住嘴！”宋太师咳嗽一声：“你既叫臣一声老师，便该知道此行是为不妥，国法森然，由不得你藐视圣威！圣上，老臣斗胆，请圣上剥夺六殿下的王位，派兵驻守边境，无召不得入京。”
话音刚落，不光萧安旭，就连陌相也呆住了。
“太师！此罚是不是太重了些 。”陌相重新伏地：“圣上，王爷年轻，性子虽急了些，可这也是为了汴国，还请圣上高抬贵手，放王爷一马。”
“陌相糊涂。”宋太师摇摇头。
圣上手指搭在桌面上不轻不重敲打着，他看了一眼裴寒忱，又看了一眼宋太师，最后朝德顺摆摆手。
一卷明黄的圣旨就那么摊在了案桌上。
下午，裴寒忱被剥夺王位，发配边境，无召不得回京的旨意就在朝堂内传开了。
裴寒忱接到圣旨时一言不发，跪也没跪，拎着圣旨就那么离开了。
王府家大业大，圣上倒是没急着让他搬走，只是叫人摘了王府的牌匾。
摘匾的时候，外面一群人看着，都不知道为何王府的牌匾突然摘了。
关怀清也在人群中，他还没有任职，只听说今日皇宫内发生了一件大事跟凛王爷有关，故而来此询问，如今一看，怕是还有别的隐情。
关怀清没有打扰，悄悄退出人群，转去了柳府。
圣旨传回王府的时候，陌扶轻刚偷摸送完贺松最后一程，谷伯接到消息，连带着又抹起了眼泪。
“多事之秋，圣上怎能如此狠心。”
陌扶轻靠在床头上深深叹口气，转而问道：“王爷呢。”
“十五传话说王爷还有要事，溜子也跟着离开了，说是要晚些回来。”
“要事……”陌扶轻重复一句：“边境一事该早做打算，谷伯，吩咐下去，想要留在汴京内的，就将卖身契还给他们，想要跟着去边境的，就多发些赏钱，叫他们提前备好行李。
“是。”
秋天的纸老虎不容小觑，车门帘一放，遮挡了不少灼热，裴寒忱在马车里把那圣旨来回看了几遍，而后嫌弃地扔到一边。
宋太师看着好笑。
“若是被人看到了，老夫可不帮你说话。”
裴寒忱切了一声，转而问道：“圣上可是对我动了杀心？”
宋太师挑了挑眉毛。
这小娃娃果真是比之进步了，竟能窥其一二。
“动杀心不好说，但想把你撵回飘摇山庄是真。”
“所以老师为了学生，不惜卸下官职来保全学生和学生手中的兵权？”
兵权在手，有些人总有有几分忌惮。
宋太师抬手拍了裴寒忱一巴掌：“想什么呢，老夫本来就不想干了，勾心斗角什么的，不适合老夫这种高雅之士！”
裴寒忱心里门清，但也知道，这是最好的结果。
只是咽不下这口气 。
于是师徒两个凑到一起，将裴玉他们蛐蛐了半天。
最后还是觉得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们，师徒两个脑袋一转，冒出不少馊主意……
“殿下。”
十五在这两人想出更恶毒的主意前打断了他们的计划，他将手中的信递给裴寒忱：“这是七殿下派人送来的。”
裴寒忱接过信件，当着宋太师的面拆开反复读了好几遍。
宋太师自然没老眼昏花到那个程度，他借着裴寒忱的手将信件完完整整看完了一遍，沉思一会，老神神在在地摸着自己的胡须道：“你们这几个皇家子弟，半点赶不上七殿下一半。”
宋太师像是提前知道了什么一样，拍了拍裴寒忱的肩膀：“待扶轻养好伤后，你带他抓紧离开汴京，这件事就交给七殿下吧，起码老夫信他。”
半夜，乌云翻涌，墙角文竹随风摇摆，落下不少枯叶，一脚踩上去，沙沙声听着有些吓人。
身旁人呼吸绵长，裴寒忱掐着时间睁开了眼睛。
门外十五十六早已等待多时，裴寒忱悄摸下了床榻穿好衣服，带人翻墙离开了王府。
今日，裴玉裴永他们的的踪迹尽在自己手中，纵使有圣上护着，可要他完全咽下这口气也不可能。
于是，裴寒忱决定做一回小人。
有些人还不知道自己即将大祸临头。
好不容易去掉了裴寒忱这个心头大患，裴永心情极好，干脆在花楼里喝了个痛快，裴寒忱找到他的时候，裴永还窝在花楼的姑娘们怀里吹牛，说他有多厉害，能全身而退……
眼睁睁看着几个持刀大汉突然现身，姑娘们吓的不轻，十六活学活用，压低嗓音：“再叫一声就割了你们的舌头！”
姑娘们当即就捂住了嘴。
裴永醉的厉害，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十五从姑娘怀里拖出裴永，在他还没睁开眼睛的时候就被十五一个手刀劈晕了，他就那么被套了麻袋，被捂的严严实实的裴寒忱他们拖去巷子里一顿拳打脚踢，不知是谁的力气太大了，裴永再醒来时，竟发现那物再也抬不起头了，气的他在自己寝宫里打骂了一群人。
收拾完裴永，裴寒忱又悄摸堵住刚刚去地牢探视完柏相的裴玉，同样拖去角落一顿暴揍，裴玉是天亮时被人发现的，腿被人打断了一条，发现的太晚，太医说修养不好可能会留下残疾。
至于裴乐，裴寒忱直接给他灌了药将他扔进曾经下毒害他母妃的妃子寝殿中……
三人都落了马，谁都知道凶手是谁，却偏偏没有证据。
反正，裴寒忱手脚挺干净的，不是吗。
宋太师听到这些的时候，摸着胡子站在廊檐下赏月：“嘿，这小子，果真记仇。”
管家抹掉脑门上的汗水：“王爷……啊不，六殿下如此，圣上会不会怪罪于他……”
宋太师瞥了他一眼：“你看圣上有证据吗？”
管家没回话。
“若真有证据圣上早就出手了，再者，圣上也是有意让六殿下出气，只不过估计他也没想到，六殿下气性这般大，竟让他们落下了残疾，要知道，历代君王有残疾者，不入储君之列。”
“那六殿下……”
“嗐，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他做的干净没留下证据，别怕，反正这事大家自己心里清楚就行。”
“可是……几位皇子被打残废的事已经传遍了整个汴京。”
宋太师：“……”
“没关系，只要皇室的人不理会，那这件事……”
“可六殿下府上的人已经在街上拼命掩饰这件事是假的……”
这不是越遮掩越心虚吗！本来不管就会慢慢被人遗忘的事被凛王府的人反复提起……那这事还有完没完了！
宋太师沉默了好半天，道了一句：“这小子可比老夫当年阴险多了。”
几位皇子被人殴打的事传遍了汴京，连带着萧安旭接到这些案子的时候，哭笑不得，就随便派人打发了一下，也没怎么管。
大理寺拖了一个月久久查不出真相，最后就不了了之了。
气的裴永他们在自己寝宫里破口大骂。
裴寒忱就是要他们自顾不暇，因为他不想再叫人打扰陌扶轻养伤，他拖了一个月，等陌扶轻伤养的差不多了，才出发去边境。
只是这期间，陌桥枫没少给他甩脸色，要么嘲讽裴寒忱不守诺言没有照顾好扶轻，要么就拿那封和离书威胁他，直到柳暖意看不下去，等第五次将他从裴寒忱的府邸拖出来后，她终于爆发了，言说不知道的，是他陌桥枫真正喜欢的是人家六殿下呢，当即就把陌桥枫恶心的不轻，这才安顿了好几天。
秋高气爽，转眼到了九月底，裴寒忱要去边境的日子就定在了这一天。不少人都去送行。
前些日子他刚送走了老太师，如今就轮到自己了。
裴寒忱看着一群人，心里百感交集。
他不喜欢分离，因此只是牵着陌扶轻的手，沉默地站在那里。
“是我让殿下失望了。”萧安旭对着裴寒忱板板正正行了一礼：“若是臣……”
“不关你的事。”裴寒忱将他扶起来：“该是我说抱歉，连累了你，若不是我执意要查，恐怕你不久便会青云直上，步步高升。”
“可算了吧。”萧安旭直起腰：“臣觉得大理寺少卿这职位不错，断百家案，还百家清，那高处不胜寒，臣可受不了。”
裴寒忱看向陌家夫妇，陌夫人瞥过头抹着眼泪。
裴寒忱跟宋太师凑在一起馊主意可太多了，他们两个很好的诠释了什么叫做“鼠头鼠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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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醉卧（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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