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涛！这里！”林秋安站在小学门口朝着鱼贯而出的小朋友们招手。
那个小小年纪就架起眼镜的小孩咧着笑脸跑过来。
“秋姐姐！”
“走吧！”林秋安牵起他的手，“我们先去吃饭……”
“等一下，我们在这里等一会儿。”小涛双手拽住她的手，央求着。
“嗯？是和小伙伴约好了吗？等谁啊？”她蹲下来问。
“没有，就是……就是等一会儿嘛……”
林秋安搞不懂小孩的心思，左右厂里今天刚回到正轨，也无事要忙，于是就陪他站在原地，看着校门口来来往往的家长和小孩，而小涛，则围着林秋安转悠，也不走远，时不时的和他认识的小朋友打招呼。
大约过了有一刻钟的时间，眼见着学校里已经空空荡荡了，连最晚离开的那群做值日的小学生也陆续走了出来，叶生涛才拽拽林秋安的衣袖：“我们走吧！”
“所以你等的人没有出来吗？他提前走了？”
“没有，姐姐，我只是在等所有人走完。”
“嗯？为什么要等所有人走完？”
“让他们看看你。”
“为什么要看我？”林秋安被绕糊涂了。
“秘密。”小涛仰头回应。
小小年纪就已经学会吊人胃口这一套了，林秋安不觉得想起自己小时候乖乖傻傻的样子，和小涛实在是相差太大。
“姐姐，你不吃的香菜可以给我，我爱吃。”小涛坐在餐桌旁，等看着林秋安点菜时突然说道。
“你爱吃香菜就直说，小小年纪，真会哄人。”林秋安笑了，虽然她真的不爱吃香菜。
“秋姐姐，我不吃羊肉，你把它去掉吧。”小涛又小大人般的发话了。
“有可能是我要吃呢……”林秋安虽嘴上这么说，还是握笔划掉了。
“你不爱吃。”
“你怎么知道的？你妈妈告诉你的？还是你哥？”她也没和他们吃太多次饭啊，林秋安在心里默数。
“不告诉你，嘻嘻，我就是知道！”
“懒得理你，小鬼头……”
等一会儿辅导你作业的时候再让你见识到大人的恐怖吧！林秋安不安好心。
饭毕，已是七点多。
一大一小两人晃悠着回到了厂里，一楼的大门锁着，早就过了下班的点，员工已经走空了。
林秋安打开办公室的门，将小涛按在那里背书，自己则在一楼的仓库里散步消食。
绕到楼梯拐角处时，她听见二楼车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向上望去，似乎还有微弱的灯光。
是有人在上面吗？可是她回来时大门是锁上的啊。
是小雁舅妈他们回来了吗？可是他们今天早上才去市里啊，不应该这么快就回来了。
还能有谁呢？
不会是昨天没来报复的张斌，今天过来了吧？
也不应该啊。
说起来，自从她在爱依雅服装厂放完狠话之后，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叶满峰和小雁舅妈他们今天才去市里咨询律师，有结果也不会这么快。张斌要报复也不该是这个节点过来……
她还得罪过谁？林秋安绞劲脑汁，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这一天天的，尽有人不打招呼闯入她家了，看来工作区和生活区挨得太近除了方便之外，也确实是不太安全。
算了，不自己吓唬自己了，林秋安决定上楼去看一看，不管他是人是鬼。
于是她走向办公室，将门锁好，留小涛一人在反锁的房间里，独自一人轻手轻脚地上楼查看。
车间门虚掩着，只开了靠里的一排顶灯，细细听来，似有缝纫机的针脚声。
见鬼了，这是哪个新来的小伙子在加班吗？还是没能调整过来自己昼夜颠倒的作息？
林秋安不怕了，她推开门进去。
“谁在……”
车间里空无一人，只有最后一排角落的机器上，针脚飞速的上下飞动着，像是一把极薄极细的刀，在无人操控之时疯了一般猛剁着台面上看不见的肉馅。
上下翻飞的针脚后面，隐隐约约冒出一颗毛茸茸的黑色的头……
“啊啊！”
林秋安尖叫。
“啊啊啊啊！”
另一个女声尖叫。
“谁？怎么了？怎么了？小林厂？”
沈青姨从桌肚下钻出来，手里捏着布条，另一只手捂着心脏，惊恐又疑惑地看着门口的林秋安。
惊魂未定的林秋安手抓着门框，指甲快要陷进去。
“是你啊！”林秋安差点就要骂出来，“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不好意思啊小林厂……吓到你了……”沈青姨难为情地用手搓着衣角，其实她也是被吓到的那一个。
林秋安稳住快要爆炸的心：“沈青姨……怎么回事啊？咱们的货量不需要加班做的……更可况现在人多了……你不需要赶进度的……”
“也不是……”沈青姨踟蹰着，支支吾吾地说，“我就是想多做一点……多一点是一点……”
“没事儿的姨，之前咱们厂确实有过比较困难的日子，但现在，完全不用担心……放心吧啊！早点回去休息吧！”
林秋安三两步走到她身边，抢过她手里的布条，关上机器，拉着她往外走。
“姨，你这个年纪，不能操劳的，咱们每天上班时间就已经足够长了，您再加班，眼睛要废掉的……”
二人拉扯着下了楼，叶生涛在办公室里面焦急地拍着门。
“姐姐！姐姐……”
“怎么了？喊什么？”林秋安打开门，以为他出什么事了。
“我听见你……”小涛冲出门来扑到林秋安腿上，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课文背完了，需要家长签字……”
“行，你等我一会儿，我送你沈青姨婆出门，马上回来。”
“好。”
当天晚上，小涛前前后后找林秋安大概签了八回字，等到他第九次端着课本过来的时候，林秋安实在是忍不住了。
“现在你们小学生的课业都这么重的吗？一天要背这么多课文？”
“嘿嘿……不是，这是之前背的，我再背一遍……”小涛像是被抓包了一样脚蹭着地板。
“以前背过的现在还要签字？”
“嗯……不是……我是想去班上炫耀你的签名……”
“哈？”林秋安摸不着头脑，“这有什么好炫耀的？”
“我们班上的女生可喜欢你了，她们老看我们的视频，说我哥也帅，但还是更喜欢你……”小涛鼓足勇气一口气说出来。
“什么……什么跟什么……”林秋安被彻底搞迷糊了。
小学生为什么会知道她？甚至还喜欢她？还有什么视频？
“喏，你看，就是这个！”
小涛拿出他妈妈放在他这里，方便随时联系的手机，划出视频，指着密密麻麻的评论区，扬起下巴指给她看，证明他说的不是假话。
这是林秋安第一次认真在网上看到自己的视频。
评论最多的是她在服装展会上的直播录屏，湛蓝色的背景将她整个人的肤色衬托得更白皙细腻了。她坐在镜头前侃侃而谈，说着自己对色彩、对服饰、对舒适的理解。在那里，一个正在抽条的小树苗拔地而起，她的眼睛里有光。
“看这个看这个！”
小涛点开自己的收藏。
那是林秋安、叶满峰和小涛在游乐场被人无意中拍下来的一幕，画面里她们从游乐设施上下来，小涛兴奋地跑在前面，她软着腿跟在后面，而叶满峰悬起的胳膊虚扶着站不稳的她，随时准备将她捞进怀里。
“这是怎么回事儿……”林秋安将视线从手机上移出来，那里的画面比她记忆中的还要清晰。
小涛翻着评论，像献宝一样地说：“是我们班上的女生发现的，说羡慕我哥哥嫂子带我去游乐园，但她们一点儿也不知道你有多好，就算你不是我嫂子你也愿意带我去玩……”
“小涛……”林秋安按住他继续翻评论的手，“我和你哥哥不是……我不是。”
“我知道啊！我也跟她们说过了，但她们不在意，她们超级崇拜你的。”
“崇拜我？”
“对啊！你长得又好看，学习又好，我们老师总在班上夸你，老师说他也教过你，你还是大老板，我们的校服都是你做的，超酷的好吗！”
林秋安哭笑不得，自己这点儿创业的事情，没想到已经传得不见影儿了。
但好在，正面影响多。
“那这些签名……你要拿来干什么？”关于她在网上小火的事情先暂时不论，现下的事情是搞清楚小涛这小子有没有搞些歪门邪道的事情。
“嗯……嗯……”小涛低下头，声音像蚊子一般，“送给班上陈笑笑的，她说我送她你的东西，她就和我搭档做值日……”
“哈哈哈哈哈……”林秋安没忍住笑，恼得小涛一溜烟的跑了。
还好，这小子没什么坏心眼儿，刚才她还担心小涛过早地钻到钱眼里去，现在看来，她丝毫不用有这方面的顾虑，小涛只是在对异性充满好奇的年纪，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好感而已。
这样单纯的心思，回头让他哥好好引导就行。
送小涛回家之后，林秋安漫步在回服装厂的路上，她掏出手机，上网寻找有关自己的视频，找出播放量最高的那几个，一个一个地收藏，一个一个地翻着评论，脑子里之前朦朦胧胧产生过的想法逐渐清晰起来，它们开始慢慢点连成线、线织成网、网聚成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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