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姨！”隔着一个马路，林秋安开口。
她不是会把心里的疑问留着过夜的人，即使她并没有想好该怎么开口，林秋安依旧决定直面问题。
她拦住车辆，飞奔过马路。
“沈青姨，您着急回家吗？我有点事儿想跟您聊一聊……”
“什么事儿啊小林厂？”
沈青抬头看她，深陷的眼窝上方，一条赫然的伤疤从眉心爬向额角。
“你……”林秋安话到嘴边的质问陡然一转，“你的额头怎么了？”
她一时之间没有办法再说言重的话。
“啊，没事儿，摔的……”
“在哪儿摔的？”
“在……路上……”
“哪里的路？”林秋安想知道，是不是自己厂子周边的小路上，有什么她没有注意到的安全隐患。
“在……不是，我记错了……是在家里摔的……”沈青姨眼睛看向一旁，不自在地说，“有什么事儿吗林厂，我回去还要洗衣服，晚了又要……”
“啊，有的，是关于……”林秋安看着面前微弓着腰，似乎几天没见她，沈青姨整个人苍老了不少，“嗯……没什么急事儿，我明天再找你也一样的，您先回去也行……”
“行，那我就先走了……”
沈青姨的声音是在脚步的交替中渐渐变弱的，她焦急的样子就好像再晚一点就要赶不上火车一样，可明明她家就在离镇上十分钟不到的脚程里。
“要不我送您回去吧？”林秋安紧赶几步，没能追上她。
人生中少有的几次，林秋安今晚是带着疑问睡着的，不止一个疑问，除了沈青姨一改以往作风给自己安排高单价的活以外，那一条直通额角、不知道在哪里摔出来的伤疤也一并挤进林秋安乱糟糟的睡梦里。
让林秋安焦灼的是，这两个疑问第二天也没有得到解决，叶满峰一大早打了电话来，说是张斌造谣的事情有了进展。
于是这天早上，林秋安一边在电话里和叶满峰沟通具体的细节，一边在车间里转悠。
不出意料的，拿着服装厂钥匙的沈青姨是第一个到的，林秋安叼着面包下楼时，沈青的那台缝纫机大概已经发热了。
林秋安也是在这时接到了叶满峰的电话，手机里传来的却是夹杂着慵懒女声的通话声。
“你醒了吗？”叶满峰轻声问。
“吃这个！这个好吃……”对面男声中，裹着一阵阵腻腻的女声。
林秋安没急着回答，反问道：“小梦在你旁边？”
“嗯……是，她跟我一起来这边找卞律师的，就是那个打赢了造谣官司的那一个……”
“我知道了，说正事儿吧。”林秋安坐在沈青姨旁边的座位上讲着电话，看似漫不经心地看向她。
“卞律师，她说咱们提供的录音证据基本上满足了打赢官司的必要条件……”
沈青姨手中的蓝色布条来回飞舞着，像是大雁披上了蓝色的翅膀，她时不时地偷瞄一眼林秋安，手上的动作一点没停。
“但是有一点，卞律师说，咱们这种情况，对那些老赖其实起不到什么威慑作用，如果有必要的话，她建议我们……”
沈青姨感受到了来自右边灼热地目光，她实在是没忍住，抬起脸看了一眼。
就是这一抬头，林秋安看见了她眼晕一圈的乌青，连着他从眉心直入额角地那道结痂的伤疤一起，像是水墨画里近处的枝桠和树底的氤氲池塘。
池塘里的水晕，昨晚还未见踪影。
林秋安停住了眼。
耳边那些让她兴奋的消息此刻都幻化成了闹嚷的小蜜蜂，嗡嗡声围绕着她的脑袋打转。
“你是被家暴了吗？”
这几个字从林秋安嘴里自顾自地蹦出来，跳到沈青姨面前，回声荡去叶满峰那一边。
“什么？”叶满峰说。
沉默着，沈青姨收回错愕的眼，她只当林秋安是在跟电话那头的人说话。
“喂，我晚点再打给你。”她按掉电话，切断所有男人与这个空间的联系，对着另一个女人再次问到，“姨，你是被家暴了吗？”
“啊？”针脚慢慢停下来，沈青姨的耳边回荡着这个陌生词汇。
“你脸上的疤，是在哪里摔的？”
“家里。”
“家里的哪个位置？怎么摔的？”
“就……磕着了……”
“哪里。”林秋安的语气显得有点不耐烦。
“桌角……”
“是谁推的你？”
“是……我自己摔的……”
林秋安沉默了好一会儿：“我姑且相信你，你是自己摔的……那你的眼睛呢？自己撞的？”
“嗯……是……”
“在哪儿撞的？桌角？”
“是……”
“跟你额头这个疤一起撞的？”
“对……”
林秋安不再追问，她起伏的胸口快要压不住她满腔的怒火，她像一只哑了火的喷火龙一样，徒徒地往外喷着热气，却燃不起一点火星点燃这个操蛋的世界。
“姨，你可以对我说实话，我可以帮你，尽我所能。”
林秋安握住沈青姨握拳的手，她手背斑驳，如秋天的树皮一样，但就是这样一双树皮一样的手，缝起了春叶一般的成衣，这双手可以摸布摸纱摸钱，就是不应该摸伤口，她不该有伤口。
“姨，”林秋安低垂下朦胧的眼眸，“是因为钱吗？”
沈青姨乌青的眼眨了又眨，她看看面前的蓝布条，又看看桌角的白衬衣，说：“人活着，谁不为了钱呢？”
“我的意思是说……”
林秋安还想解释，还想追问，但沈青姨以一个长辈的身份中断了这场对话。
“小秋丫头，别问了，我们说话的这会儿，我已经可以做好两件了……”也许是怕自己的话太过于生硬，她又接着说，“姨没事儿，磕磕绊绊的，总是在所难免的……”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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