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病排队排队啊!”
“唉怎么回事?别冲别挤!里面有人在诊脉,现在不能进去!”
大门外传来了林秋安几人熟悉的声音,只是她们的语气一反常态的焦急和惊惧。
“师兄!外面这是怎么了?”叶满峰快步迎了上去。
“别叫我师兄!咱们镇上陈混子他爹,上个月找你问的诊,吃了你的药现在住进ICU了!你黄药子用过量了!”张赫抓着叶满峰的领子怒吼。
“怎么会……”
大门被一脚踹开,林秋安他们没能拦住来闹事的陈混子,被他冲开了阻拦的人墙闯了进来。
“姓叶的!你个庸医!我爹要是有什么事我要你的命!”
陆遥白见这场面闪到一旁,他小声嘀咕:还好没有轻信这小子的胡扯,原来真是个庸医。
他的嘀咕声被淹没在闹嚷嚷的叫喊声里,像一颗被踩在脚底消失在泥土中的尘埃。在声势浩大的讨伐声中,没有人注意到他低声的诋毁。
“都住手!”
一声苍劲有力的吼声震得屋顶乱颤。叶满峰的师父、张赫的父亲,医馆的活招牌张老大夫中气十足的叱喝碾平了屋内的混乱局面。
这一瞬间,林秋安停住了撕扯,保持着拽着陈混子后衣领的姿势。
陆遥白急急地向前冲着,试图将林秋安和陈混子分开一段距离。
助理小张松开拽着陈混子胳膊的手,转而朝着陆总和林厂之间的空隙钻,他要将陆总隔离在危险之外。
小橙弓着身体长伸着手,努力够着陈混子手里挥舞着的长木棍。
妮妮后撤半步,一手捞着林秋安、一手揽着小橙,拦不住这俩冲动的姐。
张赫一手拉着陈棍子空着的那只手的手腕,将他向前送着。
叶满峰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拧着眉一边闪避对方乱砸的棍子,一边大声质问细节试图让对方冷静下来听他解释。
在此瞬间,在张老大夫的呵斥下,所有动作中断于此。
“各位,实在是抱歉。我医馆的事,我们自己解决,就不劳烦大家在此说和了。等解决完这件事,今天在此的客人,我一一上门诊治,麻烦各位了,请先回吧!”
张老大夫前走几步,向着一屋子动作扭曲的人深鞠一躬。
林秋安抓着衣领的手就在这一鞠躬里卸了力,她下意识的看向对面的叶满峰,那人的脸上挂着从未有过的严肃与深沉。她不合时宜地想到,叶满峰父亲去世的时候,他会不会也是这样的沉默与凝重。
“回去吧。”
叶满峰怎么会察觉不到她的目光,于是他对上她的犹豫与不知所措,用无人听得到的唇语宽慰她。他相信她听得到,相信她听得懂。
回去吧。叶满峰说他可以处理好这一切。
回去吧。林秋安听懂了他的缄默与坚决。
所以,回去吧。
才放晴半日的天空此时又阴沉了下来,雨将下未下。
陆遥白走在最前面,小橙陪在一旁。
“林秋安和那个小大夫……”陆遥白辗转开口。
“陆总今天中午想吃点什么?”小橙觉得,林秋安和叶满峰之间的关系,不管是什么,都应该由他们自己来解释,于是她就这么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在林秋安晃神的一整个中午里,医馆内的对峙仍在继续。
陆遥白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谁都能看出她的心不在焉。
“林厂。”陆遥白嘴角勾起,不只是玩味还是自嘲。
“嗯?”林秋安将绕着医馆乱转、无头苍蝇一般的思绪抓了回来。
“看来咱们两家是否继续合作这件事情,还是得由我来推进啊!”陆遥白放下筷子,直视她的慌张。
“啊没有没有陆总,不好意思,我可能是有些不在状态,没有……”林秋安慌忙摆手解释,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出神对陆总来说由多么不礼貌。
可是陆遥白不给她继续道歉的机会,他不想她戴着疏远的面具,于是在一桌子人面前,他冒失的说。
“林秋安,你在我面前不用这么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我以为我们之间,已经可以算得上‘朋友’。”
“陆总……”林秋安没敢细想他话里的意思,只是打着马虎眼不给直接的回应。
“咱们两家是否继续合作的事情,我也不能擅自做决定。一会儿我会给总部一个视频电话,具体的聊过了才知道。”陆遥白简单收拾了面前自己的餐具,准备起身,“但是就我个人而言,是很期待与你有长久的合作的……我们可以聊更多。”
“下午我晚点自己过来,你就不必费心了。”
一群人聚在一起,一群人又散开。
饭局上这群人因工作、合作、业务、虚与委蛇聚在一起,又因工作、合作、业务、虚与委蛇而散开。
不知道医馆里的那群人是否有好好的、和平的、平心静气的散开。
“小秋,小秋!”小橙接连两声才叫醒又神游在外的林秋安。
“啊,啊?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问怎么了?”小橙气急败坏,“你这从医馆出来就跟丢了魂儿似的,要我怎么说你好……”
“不行我得去看看他。”
林秋安说着就要走,被小橙妮妮一人一边挽着胳膊拉下。
“你现在不该关心关心跟陆总公司的合作吗?再说了,我差人去看了,那边医馆门关得死死的,你去了也没用,他们不会放你进去的。”妮妮将她按在椅子上。
“我知道,陆总不是说了要回去商量吗?咱们现在着急也没有用。”林秋安扒开两人的桎梏,“我没丢魂儿,我都听着记着呢!”
林秋安躲开二人拦她的手:“我得过去看看,你们放心,下午我会按时回厂里的,陆总的事情是目前的重中之重,我心里有数的。”
“她心里有数吗?”小橙看着包间的门被撞得来回开合,她无奈地看着和她一样心情的妮妮,“你说她喜欢叶满峰吗?”
“喜不喜欢不知道,关心是毋庸置疑的。就算她喜欢了,也会极力否认。”妮妮了然。
“那你说,她知道陆总对她有意思吗?”
“她在装作不知道。”妮妮说,“她又开始躲了。”
“她对叶满峰那小子也躲过。”小橙回想起林秋安生病的那段时间,那时的小秋面对叶满峰的直给也是顾左右而言他,“走吧,我们回厂子里吧!眯一会儿起来迎接审判了。”
此时的林秋安贴在医馆大门上,想从门缝里听到一点关于对叶满峰的审判。
可屋子里的声音忽大忽小,忽强忽弱,她的道德感也时有时无。
一方面她想第一时间知道叶满峰此时的处境,可每当她的耳朵贴上大门的时候,心里那个指责“偷听可耻”的天使小人就会跳出来劝导她。
可她若是要守住自己的原则,做个正人君子将耳朵移开门板,她就一点都听不到屋内的消息了,恶魔小人就会在她空闲的耳朵边煽风点火:听一听又怎么了,你这是关心他,反正早晚都要知道的。
“我这是……关心……吗?”
林秋安抓错了恶魔小人话里的重点,她站在门前,突然不记得自己是如何从饭店移动到这里的,也不知道自己这么急切对于医馆里事情的发展有何意义。
“我这是关心吗?”她再次问自己。
大门吱呀一声被拉开,叶满峰的手紧握着门把手,停滞了一两秒,他没想到她站在外面。
“你……”林秋安想问又不知如何斟酌语言才能不误伤他。
“没事,”好在对方轻而易举地就明白了她的犹豫,“都处理得差不多了。”
“那……”
“你下午还要陪陆遥白逛吗?这会儿回去休息吧……”
林秋安听懂了他的不愿说。
叶满峰藏起了自己受挫的骄傲。
师父没有偏袒他。
他接过陈混子手里皱皱巴巴的药方,接着窗外的天光仔仔细细地查看。
张老大夫像一个审讯员一样,目光扫过兴奋雀跃的陈混子,凝视坐在二人中间、充当着“正义使者”的自己的独子,最后静坐不语的爱徒身上。
叶满峰低着头,好久都没有说一句话,只剩胸腔的起伏表明一呼一吸之中,他仍存在于这个闹剧之中。
张老大夫长吐出一口浊气,扭过头不愿看他们。许久之后,他终于像是下定决心一样,开始宣布“审判结果”。
“黄药子……这服药黄药子一钱就足够了,你足足开了四钱啊!”
他猛捶着自己的胸口,像是要把自己的心震碎,皱巴巴的药单纸在他手中上下晃动颤抖,像死之前垂死挣扎的蝴蝶,扑棱着它黯淡无光的翅膀。
叶满峰的头低得更厉害了,他的下巴就要贴上自己的胸口:“对不起,师父……我……”
“你没有对不起我。”张老大夫按住颤抖的声带,“只是我们师徒之间有太多的阻碍,有缘无分罢了……”
“师父!所有的错我来承担,您别把我赶出去好吗!”叶满峰的身体从长凳上滑下来,跪坐在张老大夫的膝前,他少年骨节分明的手紧握住那双苍劲有力的手,“他爸住院的钱我来付,之后的营养费、各种损失我来承担,您别……”
“你以为就是赔钱的事吗?”张赫站起来指着地上的人就骂,“你败坏的是我们家医院的名声!还留着你,让我们医馆还怎么开?”
“够了!张赫!闭嘴!”张老大夫猛地一下子窜起,举起的右手乍看起来像是打算给他一巴掌,“名声?你还……坐下!”
“爸……你……”
“坐下闭嘴!”张老大夫仰天闭眼,悔恨的心快要停止跳动。
“小峰啊……”他双手扶起爱徒,惜才如命的他最终无路可走,“你起来,这药方你拿好,回去仔细看看,你有天赋,肯努力,在哪里学都能成才。而且你还在上大学,不着急,日子还长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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