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妮接过手机看个仔细。
“舅妈，是这样的，当时小峰他是过来救个场，我们也没想到这个视频会在网上传播的这么厉害，毕竟我们直播间之前也没有什么人看……”
“有没有人看的这不都看到了吗！”杨小雁捂着心口哭诉。
“大姐，叶满峰这次确实是帮了我们厂子大忙，您要我们怎么补偿您都行，我们都好商量。”妮妮出来劝解，这是她的强项。
“而且说实话，我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坏事，这个视频传出来，大多数人只会看个乐子，最多也只会认为叶满峰是在搞笑，不会有什么人认为他本身有什么毛病的。现在这个时代，出名不是坏事，有流量就是好事。”
妮妮继续输出：“他上次这么帮助我们厂子，我们的直播间有流量了，衣服也卖得出去了，厂子效益越来越好，您在这里上班也舒坦，这不是好事儿嘛！”
“大姐，出名真不是坏事儿！况且，他也没干什么坏事儿，您放心好了，补偿什么的，好商量。”
杨小雁着急：“我不是要补偿，我不是那样的人，而且，小秋也是我实在亲戚，我就是要你们个准话，以后不许让小峰再干这事儿了，不管出不出名的，我也不懂，但我觉得不太好，对他以后娶媳妇儿不好。”
“妈，出名真的好，能赚好多钱呢！”小涛一脸向往。
“你小小年纪的，知道什么！”杨小雁朝着他胸口轻轻一拍。
“真的，我同学她姐姐，有好多粉丝呢！他姐姐都不用上班，每天玩玩手机就有钱拿！我不骗你！”
“那都不是正常来钱的法子，咱们还是脚踏实地挣钱来得安心……”
杨小雁牵起小涛，抹干眼泪，像无事发生过一样转身向门外走。
林秋安这才意识到她刚才的哭诉并不是真的有多么的痛心，她只是要一个承诺罢了，而她的情绪演技，只是她作为单身母亲总结出来的一套，为自己的诉求提高筹码的手段罢了。
泛滥的共情涌上林秋安的心头，突然间她就作为小涛的母亲，走过了好几年。
她看到了她们在幸福中突闻噩耗，在悲痛中搀扶着站起，在流言中成为彼此的盔甲，在平淡中互相温暖。
林秋安突然觉得自己永远也不可能融入他们的生活中去了，那是一个无比稳固的结构，多一枝少一蔓都不再是完整的他们。
而她将永远独立于他们。
就像她大学毕业一腔孤勇的背井离乡去到那全然陌生的城市一样。
她回来了，与父母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
而他不会，他们紧密相连。
“想什么呢？”妮妮问。
“啊没什么，发呆呢……”林秋安回过神来。
“等叶满峰回来，你跟他商量一下上次直播间出场费的事情吧，别欠他的。”林秋安语气冷淡，像是例行公事。
“你们俩分的这么清吗？”妮妮疑惑，“你不是还帮他查陈混子的事儿吗？我以为你俩已经不分彼此了呢……”
“没有，我……顺手帮个忙而已……”林秋安垂眸，神色淡淡。
“哎我说啊……你别又自己东想西想的，他妈是他妈，他是他，各论各的……”
妮妮对她太了解了，林秋安面对感情时迟疑又多虑，一点儿也不像她在事业上那么有冲劲儿。
“你还记得你之前单位那个有好感的同事吗？”
林秋安皱眉：“好好的怎么突然提起他……”
“还记得你当时自己脑补了一大堆吗？”
“我脑补的大多都是对的。”
“对不对的另说，我想说的是，你对叶满峰有什么不理解的，不确定的，想问就去问，不要总是自己猜。”
“你能猜中谁啊？除了我和小橙，谁还能被你一猜一个准儿……下班！吃饭去，走走走！”
隋军第三天就传来了关于陈混子他们家的消息。
陈混子他妈妈拒接了隋军的邀请，说自己家每个月都有稳定的收入，不需要自己额外去打工补贴家用。
“他们家谁在工作？”
“这也是我想说的，他们家没有人有正经工作。”隋军表情神神秘秘，“陈混子一直跟着林勇莽在镇上鬼混，欺负欺负摊贩，收点保护费，有时候骗一骗高中生的零花钱，再有，就是赌了，在牌桌上一天两天的不下来，我问了他那几个牌友，陈混子输赢大概一半一半吧……”
“他爸妈呢？”林秋安追问。
“他爸整天街坊领居家转悠，饭点回，吃完饭闲逛，几亩田也荒了，不是干活的样子。他妈就更简单了，在家里操持，家庭主妇。”
“所以……”
“钱从哪儿来呢？”
林秋安和隋军异口同声的问出了心底的疑惑，他们家的钱到底从哪儿来的呢？
按陈混子妈妈的说法，挣钱的那个人拿的还是份稳定的收入。
难道他们家真有人像小涛说的那样，玩玩手机就有钱拿？
林秋安不信这个邪。
“隋军，你再帮我打听打听对面医馆的事情吧？”
“哪方面？”
“张老大夫自从闹事儿之后，就不出诊了。张赫，一个人耀武扬威的。”
“明白。”
林秋安思来想去，总觉得自己的直觉是对的：陈混子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叶满峰开的药方不一定完全无瑕疵，但一定是被人夸大了拿捏的。
但她又觉得自己一直在真相的门外转悠，而门缝里挤出来强劲的冷风，将她一次又一次的吹离这里，她想靠近，又难以靠近。
那几个人，哪一个都不是她可以简单揣测的。
小姨陈映风那边，这两天又打电话过来进了一批货，厂子里库存的货逐渐开始卖出去了。
相比而言，小姨那边的走货量，要远大于从林秋安直播间卖出去的量。
叶满峰不在的这几天，直播间里人流量也不少，但一大半都是因为看了网络上的热门视频——帅哥撩衣服换女装的鬼畜视频来的。
虽销量因人流的增加也大了很多，但弹幕里说的，除了少数几个问衣服上身效果的，其他的都在问帅哥什么时候。
林秋安很难回答。
她想说上次的男生女装只是一次偶然的救场行为，以后不会再有了。
但又怕此话一出，好不容易来的流量又要消失殆尽了。
可是如果她不说，面对满屏的询问，她也无法视而不见。
于是只能模棱两可地说些有的没的：帅哥今天不在。帅哥在忙别的事情。大家太热情了帅哥不太适应。
有好几次，她筋疲力尽嘴上一松，就要把“帅哥以后不会来了”全盘托出，每当此时，妮妮察觉到了她的疲惫，就会在站在对面张牙舞爪地提醒她。
“我们必须想个办法，”妮妮对下播后的林秋安说，“你不能每天这么三小时三小时的播，你身体受不了，精神也受不了的。”
“我最近总是发呆，我也发现了。可最近正是流量好的时候，等熬过这段时间，我隔天播或者再想别的法子。”
“这样，我和小橙也来播，我们三个轮流，做一休二，电脑端的东西我教一教你，不难……”
“妮妮，我不是不信任你们俩，只是，现在是我们直播间更开始起来的时候，起来的原因你也知道，现在网上流传的那个视频里有叶满峰，我也在画面里，他们过来围观的人没看到叶满峰，起码看到了我，知道自己没有找错地方……可是要是换了你们，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错过了。”
“而且，”林秋安抬起手掌揉着太阳穴，“小橙她是做设计的，直播会太消耗她的能量。”
“那我来，总要帮你分担一点吧！”妮妮心疼她憔悴的样子。
“我再想想……”林秋安关上直播室的电源，“走吧，回去吧，我回去把小峰开的药煎了喝了说不定就好了……”
几日过去。
正值立夏。这天晚上，直播间外的大厅变得热热闹闹的。
十多名女员工等在这里，叽叽喳喳地交谈里，全是兴奋。
这一切都源于前几日林厂宣布的一条消息：愿意挣外快的女工，可参与直播间的模特竞聘，工作简单，待遇丰厚。
于是在下午下班吃过晚饭后，家里无其他事情要忙的女工，都聚在了这里。
“这行得通吗？就不说她们了，我上去播都犯怵，还是当模特，而且咱们厂子的女工，也不是大众口中的好身材……”妮妮满脸担忧。
“咱们的服装也不是大众口中的淑女服装啊，世上有超模身材的人有几个，大多数不都和我们一样，四肢健全，但脂肪乱长。没事儿的，我们试一试。”这就是林秋安想出的奇怪办法。
小橙放下笔，为林秋安说话：“我觉得有戏，这跟其他的直播间不一样吧，而且，报名的女工我们也是会筛选的，这样的话，普通人身材的模特有她们，偏瘦的身材有小秋，圆润一点的身材有你，各式各样，人间百态。”
“你少在那里咬文弄字，说我胖就说，还圆润，哼！那你嘞，你什么身材？”
妮妮给了她一锤，小橙笑着躲开。
“我？我坐着的身材，我帮你们看着电脑后台。”
结束了一场直播的三人走出直播室，外面已经有十好几个员工等在这里，杨小雁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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