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玉得中会元的消息传来,宅院立刻热闹了起来。
几乎每天都有人上门拜访,这些人大部分都是这次会试高中的贡士,听说会元未到弱冠之年,便想来见一见。
可惜他们来了以后,却被松烟告知,他家
公子出门访客去了,要过些天才能回来。
冰玉确实不在家中。
会试发榜第二天,她拜见完恩师回来,刘御史便派人请她和萧放过去一趟。
关于保定粮仓的事,刘御史已基本做到心中有数,但是此案涉及的官员不少,还有宁远侯这个当朝权贵,仅凭一本账册就想参倒他们是远远不够的。
刘御史有心想要亲自到保定府走一趟,可是又怕路上遭到伏击,想来想去只能找冰玉他们帮忙。
冰玉想了想,殿试是在半个月以后,而从京城到保定,快马加鞭两三天就能到,即便在保定府多耽误几天,也能及时赶回来。
刘御史这几天一直忙着查案的事,但还是留心了一下发榜的事。他本来不欲耽误冰玉的时间,有萧放陪着他就够了。
萧放的拳法是冰玉亲手教的,她自然清楚萧放的能力,对付几个毛贼是没问题,但是刘御史惹上的却是宁远侯这样的权贵,难保会派出难缠的杀手。
为了萧放的安全,冰玉婉拒了刘御史要她留下来的建议,准备和他们一起动身去保定。
四月的夜晚还有些寒凉,冰玉盖着薄被翻来覆去睡不着,倒不是因为冷,而是有些择席。反正睡不着,她索性披衣而起。
上半夜是刘御史的随从值夜,大抵是白日赶路太困,他靠着马车不知不觉睡着了。
杀手夜袭一般都是后半夜,冰玉没有叫醒他,只是往火堆里添了点柴,让火着的更旺一些。
冰玉伸手将斗篷拢了拢,旁边忽然多了一人,她微微回头,“大人也睡不着吗?”
刘御史拿了个木棍拨弄着火堆,缓缓叹了口气,“本来是想睡的,但是想到粮仓一案,就再也睡不着了。”
冰玉道:“大人不必如此忧心,只要找到关键人证,此案未必就不能破。”
刘御史道:“我倒不是忧心找不到人证,只是觉得苦了河南的百姓。”
两人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还是吵醒了守夜的随从。
刘御史没有责骂他,反而让他回车上睡,“左右我也睡不着,这上半夜就由我来守吧!”
自家老爷不睡,随从哪里敢睡,正要说自己不困,冰玉忽然嘘了一声。
无人说话,周围一下子寂静无比。在这悄寂无声的夜里,甚至还能听到草丛中的虫鸣声。
过了好一会儿,冰玉才把目光收回来,轻声道:“你们去睡吧,这里由我来守着。”
刘御史和随从回车上后,冰玉从怀中取出了一个荷包,这原是松烟为她准备的零嘴,里面装满了小火炒出来的瓜子,个个颗粒饱满。
冰玉打开荷包,拈了粒瓜子,没有放进口中,而是随手一扬。只见她在瞬息之间,向远处飞掷出七八粒瓜子,方才拍拍手,慢条斯理的嗑起了瓜子。
萧放醒来时,冰玉已将荷包里的瓜子磕了一半,满地都是瓜子皮。
这瓜子好吃是好吃,可是嗑多了便有些口干。冰玉将荷包收起来,朝萧放招招手:“可算等到你小子醒了,走,跟我去挖坑。”
大半夜的挖什么坑,萧放纳闷道:“师父,我还要守夜的。”
“啰嗦什么,跟我来就是。”冰玉带着他来到附近的树林,那里本来荒僻得很,可是现在地上却多了七八个黑衣人。
这些黑衣人一动不动,萧放把手放到其中一个黑衣人鼻下,才发现气息全无。
冰玉回头道:“愣着做什么,赶紧挖坑把他们埋了。”
这些黑衣人身上一点伤痕也没有,唯独在眉心位置有一处黑点。萧放端详了好一会儿,才认出那是冰玉方才吃的瓜子。
他再不敢耽误,老老实实挖了个大坑,把这些黑衣人都放了进去。
冰玉等他干完活,便把他叫到跟前:“这事不许跟别人说起,听见没有?”
萧放问道:“师父,那是什么武功?”
他跟在冰玉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见她真正出手,而且一出手就是杀招,畏惧的同时又不免心生好奇。
冰玉淡淡道:“内功练到一定程度,飞花摘叶皆可伤人,没什么可稀罕的。”
“师父,那我什么时候能练这个内功?”
冰玉看了他一眼:“我现下所练的这个内功传自道家,需得时刻保持清心寡欲,一辈子不能娶妻生子。一旦破了童男身,轻则重伤重则送命。你还愿意练吗?”
萧放一听说不能娶妻生子,立时犹豫了。他虽不是家里的独苗,可是一辈子不娶妻生子,好像也过不了父母那一关。何况萧放喜欢热闹,想想一个人孤独终老,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还是算了吧。
冰玉淡淡笑了笑:“所以你还是好好练你的拳法吧,拳法练好以后照样可以以一敌百。”
这片树林荒僻得很,冰玉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带着萧放掩埋了这些黑衣人,又特地在大坑上面扔了些野草上去。
等过些日子,下一场大雨或是野草长出根来,那么这些黑衣人的下落便再也不会有人知道。
第二天早晨,他们继续上路。
刘御史完全不知道昨天夜里发生的事,只觉得这一路没遇到任何阻拦,顺顺利利就到达了保定府。
萧放得了冰玉的叮嘱,自然不会说那些黑衣人的事。冰玉当然也不会说。
这便让刘御史有了个错误的认识,以为是宁远侯那边有恃无恐,便没有直接拜访新任的保定知府,而是暗地里展开调查。
既然是暗中查案,自然不好带太多人。
冰玉便和萧放留在了客栈。
萧放在客栈闲得无聊,但是又得了冰玉的叮嘱不能胡乱走动,便只在附近走走,听些街面上的新鲜事。
这天他从街上回来,给冰玉说了件新鲜事。说是保定府有个姓谭的员外,谭员外四十岁丧妻,于四十五岁上又娶了个填房。这个填房鲍氏第二年便给他生了个小儿子。
谭员外的大儿子是原配所生,如今已娶妻生子,原本就不愿意让谭员外续娶,如今听鲍氏生了个儿子,连面也不愿意露。谭员外知道大儿子是怕小儿子与他争夺家产,担心自己死后大儿子会为难这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因此只装聋作哑。
小儿子长到八年那年,谭员外一病不起。大儿子趁着他病重,把田产房契俱都收拢了过来,等谭员外一死,便把鲍氏母子赶出了谭家。
寻常人遇到这种事,多半会告上府衙,请知府大人做主重分家产。
可是鲍氏母子没分到任何财物,也不吵不闹,现下就住在一座破房子里,母子两个靠着鲍氏做的那点针线活度日。
萧放想不明白鲍氏为什么不找官府主持公道,要知道她生的儿子也是谭员外的骨血,即便不能继承谭家的祖业,但好歹也能分到些产业。
冰玉道:“这里面肯定有外人不知道的原因,也许她是有什么把柄在继子手中。”
这事虽然透着蹊跷,但到底跟他们无关。过了两日,萧放听到更为新鲜的故事,也就把这件事撂到了后头。
又过几日,刘御史找到了一个重要人证,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他决定马上动身回京城,而且越快越好。
哪知道回程的路上,遇到了一场大雨,刘御史不小心受了风寒,当夜就发起了高烧。
这些天他为着这个案子奔波劳累,这次的病势便来势汹汹,大夫把过脉以后便说要静养一段日子,不宜马上赶路。
可是刘御史急于要将搜罗的物证和人证送回京城,而冰玉也要在殿试之前赶回京城。
他们商量了一番,决定由冰玉带着物证和人证先走,萧放留下来陪着刘御史把病养好再上路。
杨廉自从得知冰玉中了会元后,高中后的喜悦也被这个消息冲淡了一半。直到有天在客栈听人谈起,说历届的会元最后能够成为状元的很少,有些甚至能在殿试的时候落到三甲。倒是某些名次靠后的贡士,如果在殿试的时候发挥好,入了皇帝的眼,便能有个靠前的名次。如果运气更好,说不定还能占个一甲。
这番言论终于让杨廉的心里舒服了一些,恰逢这届新中的贡士们要举办一个文会,众人知道他与会元是老乡,便由他出面通知冰玉。
可是杨廉上门的时候,冰玉却还没回来。此时距离殿试只有五六天时间,即便是要访客,这时间也太久了些。
杨廉心中纳闷,可又不好多问。
贡士们如果不出意外,以后就是妥妥的新科进士。因此这次文会异常热闹,除了吴太傅,还有不少达官贵人。当然也有他们的恩师,这次会试的主考官,礼部侍郎贺大人。
期间,吴太傅出面为杨廉引荐了不少贵人,让他在文会上大出风头。而贺大人也对杨廉的印象很好,开口夸奖了他几句。
杨廉志得意满之时,忽然有人问道:“怎么不见新科会元?”
“听说咱们这位会元出门访客去了。”有人开口道。
原来说话的那人便笑道:“听说秦楼楚馆最喜欢的便是少年才子,有时候宁愿不要银子,也要一睹少年才子的风采。我们这位会元年纪又轻,学问又好,难免有人上门来请。只怕这访客是假,享乐是真啊。”
这人也是新中的贡士,只是年纪比杨廉还要大,足有三十多岁,他自己科举不利,考到这时候才中,自然嫉妒冰玉这等少年贡士。
在座的贡士们年纪都比冰玉偏大,有一半是考了三四次才中,是以都对这年轻的会元有几分嫉妒,一时间笑声不断。
杨廉作为冰玉的同乡,本来是有机会替他辩驳的,可他微微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沉默。算是默认了这个说法。
而贺大人原本在和吴太傅说话,不可避免的听到贡士们的议论,听到秦楼楚馆四字时,不由微微皱了皱眉,似是极为不喜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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