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寒知道，大概是谢长亭意识模糊，以为自己身边没有人，才敢这么轻声展露自己的脆弱。
小猫一般的轻哼声落在他心底，像是有只小爪子挠着，既痒又疼。
他望着那张苍白没有血色的面容，像雪一般让人想捧在手心。
好一会儿，谢长亭的咳声也没有停下，他垂了垂眸，翻身上了床榻。
将轻如鸿毛的谢长亭搂进怀里，他轻轻拍着怀中人的背，在对方耳边道：“不疼，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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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光打在谢长亭如玉的面容，在某一瞬间闪着光亮，像是一颗夜明珠。
他抬手揉了揉钝痛的额头，撑着自己的身体坐了起来。
许是思绪有些涣散，他一时间竟忘了自己身处何地，之前又发生了什么。
周遭似乎空无一人，也没有人来告诉他这里是哪。
过了很久，谢长亭的思绪才一点点凝聚起来，记忆也缓缓收拢。
他见到凌霄，想杀了对方，可惜神魂受到反噬，反倒把自己给弄伤了。
谢长亭无奈轻叹一声，还没叹完就听见门口传来那道懒洋洋的声音：“哥哥怎么刚醒来就长叹了起来？”
谢长亭转向门口：“你又救了我。”
初寒笑：“哥哥打算感谢我吗？”
谢长亭沉默须臾：“若你有一天能杀了我，我或许会感谢你的。”
初寒的声音越来越近，半开玩笑道：“嗯，那我努力。”
没一会儿谢长亭手中便多了一碗药，他略一犹豫道：“还是不喝了吧。”
初寒猜到谢长亭会如此，于是道：“哥哥喝了药，我送你一件礼物。”
谢长亭问：“送什么？”
初寒将人手里的药推了推：“先喝药。”
谢长亭想了想，反而将碗放下了：“还是算了，我没什么想要的。”
初寒挑眉：“那我再加一个礼物，哥哥看了一定会开心的。”
谢长亭淡淡道：“我要先看是什么。”
初寒笑道：“哥哥怎么对我就这么多心眼，对上凌霄却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谢长亭微愣，冷声道：“他自己跑到我面前来恶心我。”
初寒幽幽道：“可是你杀不了他，反而把自己弄成这样。”
谢长亭：“……”
他刚又要叹气，面前的人却将他一把抱起，对他道：“走吧，我先带哥哥看第一个礼物。”
耳畔是轻柔的风拂过，带着点暖意，一如初寒怀里仍旧施了术法的温暖。
他能感觉到初寒带他出了院子，甚至下了山，他的声音飘在风中：“去哪儿？”
初寒却还要卖个关子似的：“到了你就知道了。”
没一会儿谢长亭便听到了轻踩瓦片的声音，他们似乎在房顶高处。
初寒坐了下来，谢长亭却依旧被他抱在怀里，没有落在瓦片上。
他刚要说话，便听见下边有声音传来。
“怎么办啊，这可怎么办啊？魔族难道真的要将修仙界屠杀殆尽吗？！”
“咱们上弦宗向来不参与修仙界的那些事，怎么…魔族也不肯放过我们啊？”
“说起来也奇怪，魔族第一个目标是苍鹤山那是因为人家是仙门首宗，那底下能排的上号的还有梵霖阁、琼宇门、北燕山…怎么第二个就杀到咱们上弦宗了呢？”
初寒坐着看着下面的人，像是在高处看着一场好戏：“哥哥，这些人倒是挺有意思，说的话都在怪魔族，可眼神怎么都在看同一个人呢？”
谢长亭还没问都在看谁，那人便说话了。
“抱歉诸位，魔族应当是冲着我来的，是我连累了上弦宗。”
是凌霄的声音，那人明明十分虚弱，却强装一副没事的模样。
周遭的人听他这么说，只能道：“这怎么能怪你呢？只能怪新任魔尊野心勃勃，妄想吞并三界。”
“是啊是啊。”
谢长亭听了半晌，问：“你就为了带我看他们虚与委蛇？”
初寒轻笑一声：“哥哥别急，再等等嘛。”
他话刚说完，谢长亭便听到下面传来动静。
“不好了不好了！首座师兄被抓了！！！”
站在凌霄旁边的上弦宗宗主墨骐顿时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脑子突然一片空白，只剩下“他的儿子被魔族抓了”这一个意识。
凌霄刚要开口，只听见来报的弟子又道：“那魔将骁麟说…说…”
“说什么？！”
“说…若想首座师兄平安无恙回来，须拿苍鹤山宗主去换！”
凌霄眉头深锁，魔族果然是冲着他来的，只是他到底与新任魔尊何愁何怨？难道谢长亭真的便是新任魔尊？
他脑海里浮现出自家师弟奄奄一息躺在秋千软榻上的模样。
不，不可能，谢长亭此刻恐怕还在昏迷，不可能号令魔族来上弦宗杀他。
他正思索着，旁边墨骐搓着手，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屋檐上的初寒噙着笑支起一条腿，让谢长亭靠在他腿上，轻声问：“哥哥觉得，墨骐会拿凌霄换自己的宝贝儿子吗？”
谢长亭摇头：“我不知道。”
下边的墨骐望着凌霄，十分为难地开口：“凌宗主，你看这可如何是好啊？”
他虽然是在询问凌霄，可语气中多的是急切和心焦。
凌霄拱手道：“墨伯伯不必着急，此事因我而起，我必然会给墨伯伯和上弦宗一个交代。”
墨骐问：“你打算怎么做？”
凌霄眺望远方，叹道：“魔族来势汹汹，野心勃勃，我需得联系修仙界其他门派，共同抗敌。”
墨骐缓缓点头：“是，是该如此，那…小儿呢？”
凌霄垂眸思索了一番：“待我伤好之后，必定会去救他，魔族现在想要拿他来换我，不会对他下杀手，墨伯伯放心，我一定会救他出来。”
墨骐拧着眉头：“你的意思是说，等你伤好之后再去救他？”
凌霄如今重伤，根本不是骁麟的对手，只能点头：“是，待我伤势好一些，便去救墨锋。”
墨骐看着凌霄一边摇头：“凌霄，你果然自私又无情，当初将衍雪仙尊推上落幽台时，你也不曾念手足之情。”
如今外头落入魔族手中的是他儿子，对于凌霄来说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外人，更不可能去救。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相助凌霄？
凌霄听墨骐提谢长亭，压低了眉头，许久才缓缓开口：“这样吧，我还有一个法子，虽然是兵行险招，但或可救他。”
墨骐只好缓和下来：“你说。”
凌霄：“将我送出去，假意交换，我会见机行事救下令郎。”
墨骐垂着眸想了想，眼底一片墨色，他面色不显，点头答应：“只能先如此了。”
上弦宗外，魔将骁麟率一众魔族围困上弦宗，乌泱泱的魔族如同一大片黑云将整个宗门笼罩，颇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凌霄跟着墨骐和一众长老走出上弦宗，魔将骁麟正远远与他们对望。
墨骐一眼便看见远处高高挂在半空的自家儿子墨锋，连忙传音喊道：“骁麟，放了我儿子！人给你带来了！”
骁麟脸上的奇异的鳞片像是一张面具，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他声音冰冷：“押人就要有押人的样子，绑都不绑，墨宗主这是在把我当傻子？”
墨骐指他：“魔族宵小，不要太过分了！”
骁麟才不管他，上方的墨锋只觉得喉间一紧，呼吸都要喘不过来了：“救…”
墨骐连忙收回手：“别，别，我绑，这就绑！”
他又低声对凌霄道：“凌宗主，得罪了。”
凌霄垂眸，不甚在意道：“无妨。”
他主动将手背过身去，被绑了起来。
墨骐扬声道：“骁麟，现在可以放人了吧！”
骁麟却不紧不慢道：“凌霄乃是我魔族要杀的人，你们上弦宗私藏他便是与我魔族为敌，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废了他的经脉，我可以放你们上弦宗一条生路。”
凌霄望向骁麟，面沉如水。
墨骐忿忿道：“骁麟！你不要欺人太甚！我上弦宗还轮不到你们魔族颐指气使！”
骁麟冷哼一声：“你可以不按我说的做，那么，苍鹤山就会是你上弦宗的下场，你的宝贝儿子也会立刻死在你面前。”
墨骐气到发抖：“你！你！魔族果然都是一群作恶多端之徒！”
骁麟并不在意对方骂他，只淡淡道：“抽筋、扒皮、放血、碎尸万段、魂飞魄散，我可以让你的宝贝儿子都尝一遍。”
墨骐咬牙：“不！我上弦宗绝不向魔族妥协！”
骁麟没什么情绪起伏，冷淡道：“可以，是你自己选的。”
他话音刚落，上空的墨锋便惨叫起来，只见他的右手以一种极为扭曲的姿态动作着，场上几乎能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
明明没有血色，却总觉得，上方那人整条手臂都鲜血淋漓了。
墨锋几乎要崩溃：“不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爹！爹！救我！！！”
墨骐瞠目欲裂，心痛到难以复加，他只能抬手对凌霄道：“凌宗主，墨伯伯对不起你啊！只求你救救小儿吧！”
凌霄转头，便看见墨骐掌心蕴着灵力朝他的命门逼近。
他陡然抬眸，难以置信道：“墨伯伯，要杀墨锋的是魔族，你不带人反攻魔族，却要杀我向魔族妥协？”
墨骐闭目摇头：“苍鹤山的下场修仙界有目共睹，你们是仙门第一啊，在魔族手中又撑了多久呢？难道要我上弦宗整个宗门都去送死，百年心血毁于一旦，步你苍鹤山的后尘吗！”
凌霄面色一白，眼见着墨骐掌风靠近，他眸光一凛，想要挣脱绑着他手的绳子。
然而…他冷冷望向墨骐：“缚仙绳？！”
墨骐竟然从一开始，就打算拿他换墨锋！
他周身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凉到心底，抬步闪开墨骐的一掌，拼着重伤硬生生挣脱了绳子，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墨骐，你敢！”
墨骐掌风顿在半空，却听见上方自家儿子仍在唤他：“爹！！！快救我啊！！！我好疼啊！！！”
凄厉的叫声似乎比方才还要惊心。
屋檐上方的谢长亭听在耳中格外响亮，浓郁的血腥气随风传来过来，他蹙了蹙眉，轻咳出声。
谁知这一咳便有些停不下来似的，他无意识地抓住身旁初寒的衣领，埋头咳嗽起来。
底下凌霄似有所觉，朝他们的方向望了过来。
渣男能改，母猪上树，好吗！！！！
当然，后面会有悔改情节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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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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