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高权重的人大多领地意识极强,顾闲庭尤甚。
兰园不住无关紧要的人,郁瓷曾经思考过为什么他能够住进兰园里,他估计顾闲庭是这样想的:
兰园是家,家是安置家人和狗的地方;狗分三六九等,做脏活的狗不能进,陪伴犬找个近的院子放着方便玩儿;秘书助理家政保镖之类的人和手里的钢笔没什么不同,因此出现在兰园理所应当……
所有人各司其职,都是工具,是顾闲庭权力掌控的一部分,
狗,郁瓷的自我定位非常明确,他向来不忌以最低劣的身份自视。但他没想到,顾闲庭连一条狗的婚配问题都要管。
郁瓷从来没对什么人动过心,但这不意味着他可以接受就连婚姻都被一手安排。
车平稳地开着,风和阳光从开了一线的窗户缝里挤进来。
身体不适,精神又紧绷一整天,郁瓷没忍住在车上睡着了,醒来时发现顾闲庭正坐在他旁边。
空气带着阳光晒后草木微润的清香,斑斓的光点斜着穿过林木掉进车内,并非兰园的景致。顾闲庭的手肘靠在车窗上,拿着一叠打印材料微垂着眼看。阳光落在他的侧脸,染上一层温柔的润泽,而他看向郁瓷。
悬浮灰尘粒子在发光,郁瓷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他是断片错过了什么吗?
他坐的还是接他回兰园的那辆车,顾闲庭怎么在车上?
顾闲庭把打印纸递出窗外,马上就有双手恭敬地从车后方伸出来接过。郁瓷瞧见最上面那张材料上印满仿宋方块字,风拂起下一页,隐约露出一小抹红色印章的影子。
侧窗外是晃荡的绿叶和树影,淡暖色的阳光不那么浓烈,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和。
顾闲庭不轻不重地拍了拍郁瓷的头,“回神。”
郁瓷摸着被他拍过的地方,“我还以为我还在做梦。今天您有什么安排吗?”
小朋友含蓄委婉的问他怎么在这儿呢。顾闲庭习惯了听拐弯抹角的话,偏生希望这会儿听到的话能直率点。
可他们这样的人,要坦率说点什么可比杀了他们还难。
这是他一手养起来的人,他亲眼看着他长大。他在社交场上的立身处世,郁瓷言传身教着学了九成。
所以顾闲庭什么都没说,他抖开巴掌小的一方纸封递给他。
纸封上面印写着每日1次之类的字体,赫然是一包药片。郁瓷接过去了,顾闲庭又给他微微拧开保温杯的盖子。
“怎么发烧了呢?生病了还往外跑,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小瓷。”年长者微微叹气。
郁瓷就着药封把不知底细的药片通通倒进嘴里,顾闲庭没给他保温杯,而是把杯口抵在他的唇边。
不知温度,不知深浅,但小朋友还是乖顺地把下颌顺着他喂水的角度向上仰,信赖又听话。
完全的信任,完全的掌控。
“不要强撑,要是明天还不舒服,陈家那场会客…”
拇指揩去小朋友唇角的水液,顾闲庭听到自己温和的声音,“……你就别露面了。”
*
叮咚。
手机新进来一条消息,陈栖霞马上拿起手机,看到是某订阅公众号更新的通知,忍不住笑出声。
【伯父说后天去顾家作客,你会去么?】
首页还能看到他一天前发出去的消息,一天了,对方还没有回复。
他知道严女士很忙,每天在各行省之间飞来飞去。很小时候陈栖霞就很懂事,别人家小朋友放学了闹着要爸爸妈妈的时候,他坐在教室里告诉老师妈妈是不会来的,一会儿要是爸爸没有来接她也不要担心,总会有人过来。
陈有终一直是个很马大哈的Omega父亲,经常忘记还有个孩子在哪里等着他。不过没关系,陈栖霞很懂事,要是没人来接,他就自己回家。
有一次他迷了路,在街上晃荡到晚上都没找到家。那天是陈栖霞第一次看到没个正型的父亲慌慌张张,也是第一次看到在她面前说话都没大声过的伯父和人吵架——指着他父亲的鼻子当街破口大骂。“陈有终你不好好当爹那把孩子过继给我养!”
那一年之前,陈栖霞每年只在家庭的走亲访友行程里见伯父几次面,那一年之后,他回海平上学,借住在伯父家里。
伯父永远也不能代替严女士在成长过程中的作用,但陈栖霞还是很感谢对方愿意收留陈有终和他。
这份欠着的债陈栖霞一直记在心里,所以那天宴会前,开家庭会的时候,陈有初试探性地提出想要给他介绍以联姻为目的而认识的那种Alpha时,严女士还没发话,他就马上就答应了,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陈有终和几个狐朋狗友出去夜钓,没在场;严女士倒很少见地参了会,电话扬声器传出她略微失真的声音,“栖霞自己决定就好,我这边没什么意见。郁瓷……在首都这圈Alpha里面做事还算端正。我马上有个会,先挂了。”
像是怕陈栖霞不明白什么是“以联姻为目的的认识”,陈有初翻来覆去和他解释了好几遍:要是他们两个年轻人相处一段时间后觉得彼此都成的话,就要先订婚。订完婚最快半年最迟两年就要踏进婚姻的殿堂。
当然他也说,现阶段只是认识,什么都不能代表。陈栖霞安慰伯父说他知道的,总之就是先相个亲对不对?
这种相亲很常见,先私底下测个信息素匹配度,要是超过60%就见面,见面觉得还不错就订婚。陈有终和严女士好像就是这样认识的。
陈栖霞在读中学的时候就有听说某某某同学家里为其安排了姻亲,到大学时更是每年都有参加同学朋友的订婚典礼。轮到他身上的时候,他都懒得感叹一句。
唯一的问题是他好像从来没听说郁家,伯父说没听说过很正常,郁家早十几年前就倒台了,郁瓷从小就被顾闲庭收养。
“这个名字好像经常在新闻里看见……”
“对,没错。”伯父给了肯定的答复,“郁瓷这个年轻人也不差,为人风评不错,眼光也好,这些年投资的项目都很成功。虽然身份上不如顾闲庭的亲儿子,但地位上也差不多了。”
陈栖霞悄悄搜了郁瓷的名字,网页基本查无此人,只有看见一堆烂俗小说的主角同名同姓。于是她换了个思路,去企业查询软件查,一连串的关联企业,担任法定代表人担任高管担任股东……哇。
所以是要和霸道总裁相亲?
宴会当晚他其实一直有在二楼关注郁瓷,不只是他,其实很多人都把目光放在青年身上。但他像是兴致不高,入场后和几个人闲谈几句后就在角落里闭目养神。
能参加宴会的都是人精了,看人不想交际,也就没人去打扰他,直到有侍应生不小心撞到他身上。
青年始终温和的神情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长辈们都说的为人不错,陈栖霞那会儿终于有了实感。
管家敲门说车已经在楼下等着了,陈栖霞一直坐在房间发呆居然差点忘记时间,他把梳妆台上化妆师交代的口红色号扫进包里,又去勾放在另外一边的手机。
屏幕上停着一条消息,对方发送于一分钟前。
【最近很忙回来不了,你和伯父去,不舒服就先走,不要勉强自己。】
有时候陈栖霞觉得自己真傻,会花这么长时间等一条早就猜到内容的消息。
他挎上包,一溜小跑冲出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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