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
雨后泥土湿烂,被人踩上一脚,泥泞四溅。
云清遥郁郁嘟囔着道:“依我看,那家人根本就不想我回去。”
玄灵道长低头看了眼自己道袍上被她甩上的泥点子,长叹口气,硬是按下了训诫这不孝徒的冲动。
孩子大了,叛逆期嘛。他虽是一老道也是懂科学育娃的。
“非也非也。”他抚了一把颇为宝贝的胡须,“此间事情必有隐情。你速速下山,亲自探查一番才是正理。”
“我才不回去!”云清遥一屁股坐上田埂边的大石,看着碧绿的瓜上雨露渐渐滴落,别过头道。
听闻此次瓜种极好,定然腥甜脆口。还没吃到嘴,她凭啥下山去惹人家无趣?
玄灵道长又转至她身前,“昨日半夜又是凌空劈下数道响雷,你可知祖师爷是何意啊?”
云清遥看向墙边那一整排被劈烂的桃树,甚是心虚。最最边儿上的一棵桃树更是生生被劈成了两半,看起来颇为惨烈。
祖师爷何意,她自然知晓,毕竟昨夜他老人家才托梦于她。
她清晰记得祖师爷是如何凄厉向她控诉着如今道观香火凋零,他老人家竟是连最爱的沉香都要享用不起。这也便罢了,信力微弱、仙力不显让他老人家在一众仙界中抬不起头才最最丢失颜面。
这叫他如何忍得?!
于是在阵阵响雷之中,云清遥被师父玄灵道长丢出道观,只扔下一张纸条:“这便是云家地址,你自寻去吧。”
“砰。”破旧的木门被关上。
至于,云清遥为何身无分文被丢出门来?
还不是怨她自己在祖师爷神像前大放厥词,“你们这些老头儿都搞不定的事,难道我就能办成了?也不反思一下,是不是你们自己不够努力啊。”
想起祖师爷那斑驳神像之下的怒目圆瞪与拦腰截断的供香,云清遥尤有些胆寒。
可见祖师爷是气极了。
可不,道观为数不多的好瓦又碎了几片呢。
怎么碎的?天雷打的!
想到此处,云清遥脚下的力道越发的重,吧唧一脚又踩进泥里。
下过雨的烂泥地格外难走,一抬脚又是溅起一身的泥水。
深一脚浅一脚,云清遥嘴里念着老头不知心疼徒弟,冷酷无情,多一天都等不及就把她给赶了出来。
又回想起方才她问老头:“我这次下山不知何时才归,您老人家就没话要交代一二?”
只见那老头眉头一皱,面容严肃道:“你若在山下惹了祸事,不要供出为师便可。”
她抬头望一眼碧空如洗的苍穹,空旷遥远不见边际,几朵闲云飘散开去不知去向何方。
同她脚下的路多像?
此去未来走向如何,凭她的道法技艺再深却也无法算得。
云清遥摇首长叹,又一次掏出自己的宝贝铜板,随手一摇。
随意瞥上一眼,却叫她眉头一紧,脚下加快了速度,往山脚下的村庄东北方向疾驰而去。
道袍在空中甩出一道急急的波澜。
午后的村庄静谧几乎见不到人影,只剩她略有焦急的脚步声在不断响起。
这是一条小道,附近村庄的人鲜少会走。只因这条路是通往一处山头,那山头上多为丧葬所用。
通俗来说,遍地是坟。
只平日祭祀时有人上山,再有……就是有人下葬。
如今刚过正午,正是艳阳高照时,怎么会有人选择此时下葬?实在怪事。
正有这样一支怪异的队伍,未设路祭没有乐队更没有高声嚎哭。便是连一片纸钱都没有洒下,只有寥寥几人抬着棺木在默默的往山头的方向走去。
悄摸摸的不似出殡倒像在做贼。
棺木简陋,应当是仓促之下准备的,而那棺木宽大的缝隙中淅淅沥沥滴落着什么。
蜿蜒的小路上,血液滴落成歪歪扭扭的线,如同无声在向人求救。
“等一等!”
清亮的女声在沉默诡异的环境下格外突兀,一众人马本就各怀心思,这一叫让这一行十几人都丢了魂。
抬棺人手一抖,棺木失衡,只听一声闷响,想必是里面的尸体滚动撞击所致。
“里面的人还没死。”云清遥追赶上来,连忙对人群中带路的中年人说道。
不过,看他脸色……云清遥皱眉抿紧了唇。
似有不妙呢。
“棺材里的人没死,还活着。”见无人理会,她又重复一遍。
似是应和她的话,抬棺的那几个壮汉似乎听见了指甲摩挲木材的声音。
这瘆人的动静在寂静的午后,格外刺耳。抬棺众人顿时个个后背发凉,如有阴风四起,隐约还有血腥味袭上前来。
“你们自己看看,这血的鲜亮色泽,现在还不断往下滴落,你们见过死人是这样的?”
一共八个抬棺人,闻言都看向棺材,果然那鲜血正往下流着呢,颜色红艳艳的刺眼。
“这是怎么回事?”
“这……难怪要悄悄抬过来啊。”
“这不是害人嘛!”
“操,还有这种事,不抬了。”
几人对视片刻,都缓缓卸下力道,棺木被落在地上。好在几人都知道忌讳,不敢用力砸下。
领头的中年人见状不对,黑着脸朝云清遥走来,“哪里来的臭丫头,胡说八道什么玩意儿?死人门前还敢捣乱,不怕死?”
“就是,凭你也敢瞎管闲事?这棺材里的人,大家都看着闭了气死透了的,你看一眼就敢瞎说,也不怕冲撞了什么?”
说这话的人尖着嗓子,刺耳非常。云清遥看向那人,妇人容长脸颧骨高耸无肉,一双眼角往下遮住黑眼珠子,是典型的三角眼,唇薄苦相。
一看便不是好人。
“是不是真死透,开棺便可知晓。”
“不可能!”中年人凶狠打断她,恶狠狠地看向她,“劝你不要多管闲事,有些事也要看你有没有命管?”
云清遥可以确定,这俩人便是此事的主谋了。
至于其他人是否知晓?
“难道你们要看着一条生命在你们面前逝去吗?”她指了指那血,“你们看,这一点一滴,浪费的每一秒都化作这血。”
“你们猜,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
“你们都想做杀人犯的帮凶吗?”
被她一双清亮似能洞察人心的眼睛盯着,一时众人都慌乱无措,“怎么会这样?”
云清遥一个个对视过去,他们都无声挪开视线,哪里敢对上她的眼?
“杀人犯?不是说胜男是自己跌跤没了的?”
“仁叔是她亲老子,还会害她?”
“杀自己女儿,不能吧,这也太不是人了。”
仁叔,正是带头的这个中年人,此时他面色铁青,双拳紧握蓄势要上前抓住这个臭丫头。
以为穿了一身道袍,就能唬住人了?
“死丫头,叫你管闲事。”
那三角眼妇人也一道上前来,打算一起制服这坏好事的臭道士。
“如果不想惹祸上身,就赶紧帮忙开棺。我说了,棺材里的人还有救。”
云清遥忙着应付上前的两人,提高声音道:“你们也不想给他们背锅吧?到时候把她的死怪到你们头上,冤是不冤?”
到底是同村人,都讲究个人情世故。再来仁叔在村里的辈分也不低,几人面面相觑一时没有动作。
而那仁叔与恶妇人又逐渐逼近,面目狰狞像是要把她给吃下肚。
“臭丫头,去死。”
尝过血腥味的人,食髓知味,有一就有二。
此时,这个叫陈仁民的中年男人眼底闪过杀意,行走时手臂的肌肉已经收紧,为下手积蓄力道。
男人对准她的太阳穴就挥拳过来,云清遥没有时间同他交战,第一时间就伸手格挡住,陈仁民被她轻易卸下力道的时候眼底闪过不可思议。
下一秒,云清遥的针已快狠准扎入他的眉心穴,上星穴、肩井与鹤顶穴。陈仁民如同被按了静止键,面色如蜡瞬间动弹不得。
并且他一旦试图冲开力道,便一口血喷溅出来。
“啊!!!!!呸呸!”刻薄妇人被他喷了一脸,刚想破口而骂,又被云清遥如法炮制封了针。
“浪费我针。”她的针一向用来救人,用在这等败类身上,实属浪费。
棺中女子情况紧急,没时间可以拖延。
云清遥转身就向棺材走去,看着被起开缝隙的棺材盖,眼底的风霜终于散开些。
她对那几人点点头,“算你们还有救。”
众人顿时长吁口气,恨不得猛拍胸口以表忠心。
也亏得棺材质量堪忧,否则封上的棺材没有这样轻易打开。
也是棺中女子命不该绝。
“我来救人,你们打电话没有。”
“大……大师,打什么电话?”
云清遥扬手打开针包,嫌弃道:“怎么你们这些山下人还没我有常识?自然是110、120了。”
“留一个人打电话,其他人把人抬出来。”
空间太小不好施针,“把人放平,没看见那里有石块?”
这女子尚有温度,身体还未僵硬,只是通体呈黄色已然毫无血色了。
见过死人的都知道,这颜色基本上是死透了。
然则,此女寿数未到乃是他人作祟。因而云清遥出手相助,并非违背天命。
云清遥取气念咒道:“天罡大神,日月常轮,上朝金阙,下覆昆仑……玄黄正气,速赴我身,所有凶神恶煞,速赴我魁之下,毋动毋作,急急如律令。”
随后气吐于针,下针干脆利落,始于哑门劳宫三交穴最后收针于合谷,一顿风驰电掣的操作结束,那边才刚结束通话。
众人也在观望着云清遥的技艺,是否能有起死回生之效?
若有懂行之人在场,便知她此番的针法—回阳九针,配以道家秘咒施加神力。
想要失效,祖师爷都不会答应!
“哎,怎么没动静?”
小道士一顿操作潇洒如风,还以为多有本事呢。
果然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年轻小道士,就是没多少道行,半瓶子水也敢出来晃荡,惹人笑话。
文中道教咒语,搜自网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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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棺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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